第36章(1 / 2)

“所以,这是我不能去你家喝一杯的理由。”

“真是个呆头鹅!”

我完全忘了他的口头禅。

我们抵达他的办公室。他把我介绍给两三位刚好在系上的同事,他对我了如指掌,令我意外。他什么都知道,对于最近、最微不足道的细节都了解。从某些事情看来,他一定挖掘过一些上网搜寻才找得到的消息。这一点令我感动。我曾经想当然地认为他完全忘记我了。

“我想给你看一样东西。”他说。他办公室里有张皮质大沙发。奥利弗的沙发。所以,这里是他坐下来读书的地方。文件散落沙发各处、地板上,只有条纹大理石台灯下角落的座位除外。奥利弗的台灯我记起在B城时,他把床单铺在地板上的样子。“记得吗?”他问。墙上挂着保存不佳的彩色复制裱框画,是留胡须的密特拉像湿壁画。去圣克雷芒教堂的那个早上,我们各自买了一幅。我已经好久没看过我那一幅。旁边的墙上有一张裱框的莫奈崖径。我立刻认出来。

“这本来是我的,但你拥有它的时间远远超过我。”我们曾经彼此相属,但因为距离如此遥远,如今已经属于其他人了。对于我们的生命,唯有擅自占用者才是真正的债权人。

“关于这张明信片,说来话长。”我说。

“我知道。我拿去重新裱框时看过背面的题字,所以现在你也看得到明信片背后的字。我常常想起这个叫梅纳德的家伙。有朝一日请想我。”

“你的前辈。”我这么取笑他。“不,不是那回事。未来你会把它交给谁?”

“我曾经希望哪天我其中一个儿子来实习的时侯,让他亲自来拿。我加上我的题字了,但你不能看。你会在这里逗留吗?”他边穿雨衣,边改变话题间道。

“会,停留一晚。我明天早上在大学跟人有约,然后我就离开了。”

他看着我。我知道他在想圣诞假期的那一晚,他也知道我明白。“所以你已经原谅我了。”

他抿着嘴无声地道歉。

“来我的旅馆喝一杯吧。”

我感觉到他的不安。

“我是说喝一杯,不是说上个床。”

他看着我,满脸通红。我盯着他看。他仍然帅得不得了,头发没变少,也没有赘肉,每天早上还是会慢跑,他说。皮肤仍像当年一样光滑。只是手上有些雀斑。雀斑,我想着,无法摆脱这个念头。“这是什么?”我指着他的手,碰了一下。“我全身都有这个。”雀斑。雀斑让我心碎,我想吻去每一颗雀斑。“我年轻时晒太多太阳。此外,也没什么好惊讶的。我已经上了年纪。再过三年,我的大儿子就跟你当年一样大了。要说怪的话,老实说,比起现在的你,他更像我们在一起那时我所认识的艾里奥。”

你是这么称呼那段日子的吗?我们在一起那时?

我们在老旧的新英格兰旅馆酒吧里找到安静的位置,那儿俯瞰河水,看得见花朵盛开的大花园。我们点了两杯马丁尼(他特别指定蓝宝石琴酒),紧挨着坐在马蹄形雅座上,像两个因为妻子去化妆室而被迫局促地坐在一起的丈夫。

“再过八年,我四十七岁,你四十岁。之后再过五年,我五十二岁,你四十五岁。到时候你会来吃晚餐吗?”

“会,我保证。”

“所以你真正的意思是,只有等你老得没办法在乎了才会来。等我的孩子离开。或等我已经当了祖父?我仿佛能够想见未来的那个晚上,我们会坐在一起,喝浓烈的白兰地,就像你父亲在晚上偶尔端出来的格拉巴酒。”

“我们会像小广场上那些面对皮亚韦纪念碑而坐的老人,谈起两个年轻人过了几周快乐的日子,然后在往后的人生里,将小棉花棒浸人那一碗快乐,生怕用完;每逢周年纪念也只敢喝像顶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