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4章(3 / 3)

像他常常因为我对绝对有理由自认是我的朋友的人,表现出严厉、冷漠或过于挑剔的态度,而训斥我一样。接着他或许还加上一段陈词滥调,说什么友谊多么难得,还有即使经过一段时间证明不好相处的人,多数还是保持善意,而且人人都有优点可以分享。没有人是孤岛,不能自绝于他人之外,人是需要人的,哇啦哇啦。

但我猜错了。

“你太聪明,不可能不了解你们之间所拥有的情谊,是多么稀有、多么特别。”

“奥利弗是奥利弗。”我好像在做结论似地说。

“因为是他,因为是我。(Parce que c' é tait lui,parce que c’é tait moi.)”父亲引用的,是蒙田⑤针对他与博埃蒂⑥之间的友谊所下的断语。

<em>⑤蒙田{Michel Eyquem de Montaigne,1533-1592}:法国文艺复兴时期作家,以其随笔闻名。</em>

<em>⑥博埃蒂(Etienne de Bo&eacute;tie):法国法官、政治哲学家、作家,为蒙田好友。</em>

但我想的却是艾米莉?勃朗特⑦的话:因为“他比我更像我自己”

<em>⑦艾米莉?勃朗特(Emily Hront,1818- 1848):英国小说家、诗人。</em>

“奥利弗或许非常聪明……”我那不老实地提高了的声调,再度昭告我们之间有一个该死的问题无形地悬在那里。现在什么都好,只求父亲别再引我走这条路。

“聪明?他不只是聪明而已。你们俩之间拥有的一切都跟聪明有关,也都无关。他很善良,你们俩都很幸运能找到彼此,因为你也很善良。”

父亲从来没有这样形容过善良。我因此卸除武装。

“我想他人比我善良,爸爸。

“我想他对你也有同样的评价,这使你们俩相得益彰。”

他往烟灰缸倾身,点了点烟头,伸手碰我的手。

“接下来这段时间很艰难。”他改变声音开始说。他的语气告诉我:我们不必讲出来,不过咱们也别假装听不懂我说什么。

用抽象的方式说,是对他吐实的唯一方式。

“别害怕。事情总会来的。至少我希望如此。而且是在你最意想不到的时候,自有它狡诈的办法,找出我们最脆弱的地方。只是要记得:我在这里。现在你可能不想去感受什么。或许你从来不希望去感受什么。或许我也不是你想讲这些事的对象。不过请你要去感受你所感受的。”我看着他。这时候我应该说谎,告诉他,他完全搞错了。我正打算这么做。

他打断我:“听着,你有一段美好的友谊。或许超越友谊。我羡慕你。就我的立场来说,许多父母会希望整件事就此烟消云散,或祈求儿子很快重新站起来。但我不是这样的父母。就你的立场来说,如果有痛苦,就去照料;如果有火焰,也不要掐熄,不要粗暴地对待它。让我们夜不成眠得退缩可能很糟,但眼见别人在我们愿意被遗忘以前先忘了我们,也好不到哪里去。为了用不合理的快速度治愈问题,我们从自己身上剥夺了太多东西,以致不到三十岁就已经破产。每次重新开始一段感情,能付出的东西就变得更少。为了不要有感觉而不去感觉,多么浪费啊!”

我张口结舌,很难接受这一切。

“我僭越了?”他问。

我摇摇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