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裴郎不在乎么?”
我侧头看向他:“嘴上说心悦于我,却又希望我能有后代……可若想诞下儿女,势必要与旁人产生肌肤之亲。你,不介意吗?”
“绵延血脉,传宗接代,乃女子本性天职。殿下为后嗣与姬妾欢好,实为人情伦常之理,正是尽己责,承天命。”
裴和玉低声说:“天道如此,裴某不敢介怀。”
我伏在男人臂弯,好半天没吭声。玉簪早就不知掉落在何处,微冷光滑的墨色长发垂散肩头,带来丝丝缕缕凉意。
他的手抚过我身体,耐心而温柔。
我闭上双眼,感到一种近似悲伤的感情在心底蔓延。
有点难过。
可是,又觉得为这种事受伤,真的好不值。
裴和玉挽起我的鬓发:“殿下在想什么?”
“想……”我漫无目的地回答,“想李斯。”
“李斯?”他愣了下,“秦朝丞相?”
“嗯。在刑场,他对儿子说:‘吾欲与若复牵黄犬,俱出上蔡东门,逐狡兔,岂可得乎?’”
我扬了扬唇:“人啊,直到临死前,才意识到这辈子最珍贵的记忆是什么。我想,等我死的时候,会想到哪一幕呢?”
裴和玉敛了笑意:“殿下金尊玉贵,必将一生顺遂无虞,何必作此等不祥之语。”
“生死事大,无常迅速,谁知道明日如何?”
“殿下……”
我问:“你呢?裴郎,若至那时,你会想到什么?”
裴和玉沉默。
半晌,他轻轻地说:“我在太原府长大。”
我安静地听着。
“自两汉起,河东裴氏历经数百年,位列天下一流名门望族,兴盛不坠。我们这一支凭着祖上荫功,无数先人封侯拜相,声名显赫。”
光影明暗,穿过窗棂,落到凉阁地面上。
裴和玉唇边含着一抹微薄笑意,语气悠悠,望向那束光的目光很遥远。
“任凭朝代兴衰,帝王更迭,江山改了颜色,可权贵世家依旧繁盛。裴氏永远是裴氏,世人仰望,根基深厚,不因风雨变迁而动摇。天下才俊尽出于五姓七望,余者皆是庸碌……曾经,裴某是这么以为的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