玄贞女冠低眉垂眸,并不答话,只静静听着,抬手捻起白子沉吟。

“哟,三郎来了!”

宇文慎体态富贵,疏于锻炼,起立坐下都有些费劲。

不过他对我一向热络,将瓷盘交予侍女,笑呵呵迎上来:“你可得尝尝我阿娘这儿的樱桃,香甜清润,与外头的果子味道不同。”

“好啊。”

我向前几步,拱手道:“见过女冠。”

虽能打听到京中各色人物来历,但他们对我的态度、与我相关的过往细节却属宫廷秘辛,只能通过自己感受判断。

寿王带我与他的母亲碰面,看来这对母子跟我的关系都还不错。

我一边行礼,一边在内心反复揣度他的用意。

示好?拉近距离?同为政治边缘人物,企图抱团取暖?

好二哥,咱俩抱团可取不了暖,只能被宇文恒咔咔砍头啊。

玄贞女冠缓缓起身,回以道礼,微微笑了笑:“许久未见三郎了。”

美人已然迟暮,可哪怕岁月匆匆,也难掩她眉眼间清冷韵味。如今年逾不惑,依旧仙姿玉色,遥想宁贵妃年轻时的美貌,该是何等惊心动魄。

我们依次坐下,玄贞女冠似乎不爱说话,只是唇角微含笑意,看宇文慎叨叨个不停。

“三郎在府中静养,可又想出新点子了?从前你做的那些物件当真有趣,什么拼画儿,滑轮车,自行船,我都好好收着呢。”

闻及此言,玄贞女冠难得主动开口,声音清冷:“为那一只自行船,你缠了三郎足足半个月。”

她脸上有一抹极淡笑意,似乎也觉昔日岁月静好,值得怀念。

“没办法,宫中匠人虽能仿造,却始终不如三郎亲手所制的精巧。”

宇文慎摇头,说完又看着我,乐呵呵道:“记得在国子学,每日课业结束,你身边总是围满了人,央告着做这做那,轻易挤不进去。”

听他口吻,过去的我是名颇受欢迎的孩子王。

也对,成年灵魂与现代阅历相结合,拿捏一群尚未长成的小萝卜头皇子们轻轻松松。

“兄弟之间,要数九郎最不知羞。数度求而不得,又哭又闹,还撒泼到先帝跟前,挨了好大一顿训斥。”

宇文慎哈哈一笑。

笑容牵动肌肉,他眼下那两道可怖疤痕也随之颤抖。

九郎,宇文恬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