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脸,半分血色也无,苍白得近乎触目惊心。
我定定注视半晌,然后笑了下。
“小没良心,差点把阿兄吓出毛病,醒了却只顾着傻乐。”
他也笑,伸手替我掖紧被角。袖袍下的手腕包裹层层纱布,隐约渗出血迹,犹如点点红梅,落于雪上。
我开口,气音虚弱:“阿兄,我还能活多久?”
“不准讲丧气话。”
阿兄蹙眉,美丽面庞上闪过一抹郁色,口吻笃定:“御医瞧过,这病看似凶险,其实无甚大碍。淤血吐出来是好事,静养一段时日便可恢复。”
我想笑,尚未牵动嘴角,先猛烈咳嗽一阵。
他伸手于嵴背处轻拍,温柔抚顺气息。靠进阿兄臂弯,轻轻地问:“你说,灯干油尽的时候,蜡烛能不能感觉到?”
他垂眸看我,一言不发。
“能吧。”
压下喉间痒意,眼睛半睁半合,口中断断续续呢喃。
“我知道自己脑袋糊涂,大不如前……很多奇怪的地方,哪怕感觉不对,也不忍细思。只要每天都开心,高高兴兴地活着,像阿兄你希望的那样,就够了。”
记起两句诗,忘了作者是谁,但落笔着实妙极。
“春蚕到死丝方尽,蜡炬成灰泪始干。阿兄,如今没人欺负你了,我也……再也不用,为你担心……如愿以偿,真好啊……”
毕竟天底下,哪有胆敢自称朕的太子呢?
良久,才听见阿兄的声音。
很轻很轻,做梦似的,轻飘飘的声音。
“幼时,你给朕说书,名叫《封神演义》。书中,比干被妲己剜心,因有神符护体,竟安然无恙。路遇妇人叫卖无心菜,勒马问她:菜可无心,人若无心,如何?妇人答:人无心即死。他便死了。”
阿兄登上皇位,撑着“三郎”活下去的一口气,烟消云散。
我要走了。
宇文恒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。
所以,他明白。
“原本你什么都不记得,别人恨朕,连你也恨。恨就恨罢,朕可以硬下心肠对待,可谁知,兜兜转转,三郎竟又回来了……阿兄怎么舍得伤害三郎?”
眼前景象变得模糊,茫茫白雾笼罩天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