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2章(1 / 2)

谢瑾呈眼眶瞬间发红,抿了抿唇:“好。”

他看向皇帝,抬袖一礼,恭声道:“那臣妻便叨扰太皇太后了。”

宁知澈见谢瑾呈退让,神色稍缓:“谢阁老言重了。”

袁蛊医眼见薛老夫人跟着皇帝和苏吟离府,待随谢瑾呈回到正屋,急得忍不住开口:“主君,您怎能让老夫人入宫呢!休说太医院里全是国手,只要陛下和苏氏女向老夫人细说来龙去脉,当年之事便瞒不住了!”

“蛊虫已种了四十余年,本就已不中用了,她记起谢煜也是迟早的事。”谢瑾呈漠然道,“何况此事既是惊动了皇帝,就绝无可能再瞒过去了,血襟司又不是吃干饭的。”

袁蛊医也知瞒不过去。

当年主君既已决意夺妻,就不该救下谢煜将军。

既已决意给老夫人下蛊瞒她一世,就不该让老夫人生下那个孩子。

既已查出那苏吟是谢煜将军的孙女,就不该只作不知,而是斩草除根。

既知蛊虫会老去,就该尽早再种一只新蛊,让老夫人永无记起来的可能。

主君一向明智擅断,行事果决从不留后患,却独独在老夫人的事上处处心慈手软。

袁蛊医叹道:“好在咱们府上有丹书铁券,您对圣祖爷又有从龙辅佐之功,在朝中又有许多得意门生,陛下纵是要问罪,想来也不会对您如何。”

谢瑾呈神色淡然:“圣祖爷光风霁月、仁德公正,绝不会包庇于我,我亦不愿损了圣祖爷的贤名。”

“丹书铁券保的是族中蒙冤子孙,我是行恶事食恶果,无颜动用。”

“至于我的门生,我教他们为官清正,行事磊落,他们若不问是非黑白为我求情,那便不配拿朝廷俸禄了。”

不过一死而已,他骗了夫人一世,合该受死。

谢瑾呈忽地抬眸看向放在小案上的绣绷,上面那只鹤只差一只脚便绣完了。

袁蛊医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,嘴角抽了抽。

老夫人不擅女工,绣艺拙劣至极却不自知,能将两条腿的仙鹤绣得像只四条腿的犬,若非主君芝兰玉树、身姿颀长,无论穿什么都好看,不然当真见不得人了。

谢瑾呈恍惚一瞬,耳边犹似还能听到妻子含笑的嗓音:“这是我的家,我自然要回来。”

她若记起一切,当真还会愿意回来吗?

*

待御驾回宫时夜已深了,宁知澈命人将薛老夫人安置在芷兰殿,温声劝薛老夫人早些安歇,那些事明日再谈。

薛老夫人原想同苏吟睡一宿,但看见皇帝那双墨眸都快黏在苏吟身上了,便默默把话咽了回去,识趣地应声告退。

苏吟送薛老夫人去芷兰殿,服侍老人家洗漱上榻,守着薛老夫人阖眼入眠过后才回到紫宸殿。

宁知澈已等了她半个多时辰,见她回来,眉头顿时舒展了些:“朕还以为你今夜要歇在那儿了。”

苏吟沉默一瞬。

白日宁知澈还在因她日后或许会离宫再嫁而难过介怀,夜里便像是全然忘了那回事。

她坐在妆台前抬手卸去钗环:“余下的每一日都很珍贵,我想多陪陪你。”

薛老夫人的身子被谢阁老养得不错,再活个十几二十年也不是难事,但宁知澈却只剩四年的寿数了。

宫人已将热水备好,苏吟去沐浴更衣,宁知澈便在浴房外头哄女儿歇觉。

男人低柔的嗓音隐隐传进来,苏吟抬手示意宫人轻些舀水,以便听得更清楚些。

女儿虽小,但好似也知晓那是她父皇,每每见到宁知澈,那双乌溜溜的眼珠子便出奇地亮,此刻被自己爹爹抱在怀里柔声哄着,高兴得一直咯咯笑,久久不愿安睡,惹得宁知澈也愈发开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