谢骥颇为不舍地“嗯”了一声,叮嘱道:“外头冷,记得将斗篷系好,手炉也拿上,别冻着了,走路时步子缓一些,小心跌跤。”
宁知澈往鬼魂那里瞧了一眼,见那傻鬼独自站在阴暗处看着苏吟和谢骥,满脸哀伤绝望,魂体摇摇欲坠,仿佛窗外萧瑟寒风之中的一片枯叶。
宫人小心将苏吟扶上马车,为她盖上白狐裘,车内还放了一尊白玉镂雕福寿暖炉。
这个梦真实到令人很难不生疑,宁知澈甚至能闻到车内清新淡雅的玉兰香,混着一缕他惯用的龙涎香,两种全然不同的香气恰到好处地融合在一起,是苏吟在他的第三年忌日亲自调配的香料。
苏吟一路都在怔怔看着暖炉出神,直至马车停下才收回目光。
车外传来一阵沉稳又隐隐透着几分急切的脚步声,很快那明黄的车帘便被人霍然掀开,帘后露出一张笑脸来:“母后!”
苏吟避开女儿的灼灼视线:“嗯。”
华曜亲自搀着母亲下来。她生得高挑,虽还未及笄,但个头已赶上苏吟了,白嫩小巧的下颌掩在斗篷的绒毛边里,清丽眉眼里俱是笑意:“昨日雪停,儿臣猎了一只山鹿,就等着母后回来与我一同吃肉呢。”
说完又问,“儿臣听闻谢侯已无碍了?”
苏吟脚步一顿,轻“嗯”了声。
华曜眸光微闪,那张神似父亲的芙蓉面上却仍是笑盈盈的:“那儿臣便可安心了。”
母女二人在宫人的簇拥下进了正殿,各自净手走至桌边。
御膳房的厨子已在烤着了,桌上还摆着一道干煸鹿肉,一道鹿肉养身汤,一道酱鹿肉,一道炖鹿排,另有九样苏吟爱吃的珍馐佳肴。
华曜命御厨和宫婢都出去,亲自为苏吟烤肉。
苏吟无奈道:“不是说过多次了?你是皇帝,怎可做这些下人们的活计?”
“阿娘生我养我,孝顺阿娘本就是我应当做的。”华曜夹了块滋滋冒油的肉到苏吟碗中,“况且我也不喜欢乌泱泱一堆宫人在桌边侍膳,只想和阿娘亲亲热热一起吃。”
苏吟挤出一丝笑,勉强用了些便停下筷子,待华曜也搁下玉箸,便命宫人撤走饭菜,而后犹豫道:“晞儿……我有事与你说。”
宁知澈呼吸一滞,鬼魂一双眼霎时变得猩红。
华曜的笑容也出现了一丝裂缝:“好,女儿洗耳恭听。”
苏吟低垂眼帘:“我打算在你及笄后出宫与谢骥成婚。”
话音落下,尖锐剧烈的痛苦从鬼魂那里源源不断地传至宁知澈胸间,心脏如被活生生撕成两半再抛入御花园冰冷的池水里。
华曜闻言脸上的笑再也维持不住了:“就因为谢侯自尽?”
苏吟静默半晌,忽然低下了头:“终究是我先骗的他。”
华曜也沉默了一会儿,而后轻声道:“您决定好了?”
“嗯。”
华曜眼圈蓦地发红。
宁知澈已不敢再看鬼魂的神情,他还可安慰自己这只是个梦,一醒来便能看见苏吟躺在怀里,鬼魂却是真真切切地在经受痛苦和煎熬。
鬼魂似是不信华曜会这般算了,夜里穿墙进了紫宸殿,果真听见华曜冷声吩咐新任血襟司指挥使:“替朕去查两桩事。”
“第一桩,查清楚霍老夫人逼太后生子一事是否有谢侯在背后撺掇。”
“第二,朕要知道谢侯这十多年在军营是否真的连一个女人都没碰过。”
几日后指挥使带着查到的消息进宫禀报:“霍老夫人为太后择了几个年轻力壮的侍卫,原打算若太后无意再嫁,便将这几个男人送去宫里做太后的男宠,日后悄悄生一个孩子送至谢府。谢侯此前确实不知霍老夫人的心思。”
“谢