宁知澈抱着孩子坐在床沿:“宫中规矩森严,朕在时还可让你们母女过得惬意些,但等朕一走,换了三皇弟做皇帝,你与晞儿便只能循规蹈矩,处处拘束。朕想过了,要么你届时与晞儿一同假死离开京城,要么朕今年便命人修筑华曜公主府,到时候你与晞儿同住,还可将你祖母和母亲也接到府里。”
苏吟微怔:“不是说公主及笄之后才能出宫建府吗?”
“朕顾不得许多了,设法让你与晞儿日后过得自在舒坦些要紧。”宁知澈俯身将已止了泪的华曜轻轻放回榻上,“到时候朕将私库玉钥给你,私库里的金银珠宝够你们母女富贵十辈子了。朕也会留足人手,护你和晞儿平安一世。”
华曜仰头看着如谪仙般好看的父皇。
父皇深爱母后,而自己是他们二人的独女。
都说天家无情,但她前世能投生在母后腹中,做他们的女儿,是她最大的幸事。
若父皇此生长寿,她不敢想象自己该会有多幸福。
夜色渐浓,宁知澈着人抬水进来伺候沐浴,然后便上榻歇息。
华曜已记不清上一次与父母同睡是多少年前的事,此刻躺在双亲中间,既觉欢喜又觉尴尬羞赧。
苏吟见女儿一动也不敢动,不到两尺长的小小身子躺得板直,连脚趾都紧张到蜷起,瞧上去可爱得紧,忍不住扑哧一笑:“阿兄一上榻,晞儿躺得比朝臣们在你面前站得还忐忑拘谨。”
华曜抬头望入母后笑盈盈的眼眸,那双明澈动人的杏眼里此刻没有谢侯和谢嗣音,里面只映着父皇和她的影子,回头又见父皇也弯起了唇角,笑得连肩膀都在微微耸动,那张略显清冷的俊颜上晕开柔柔暖色,眸中也只装着母后和她两人。
前世幻想过无数遍的温馨画面在一瞬间变得具象。华曜抓起父皇的手,费力地带向母后,珍而重之地交到她手中。
苏吟一愣,还未等反应过来,又见女儿的小手也搭了上来。
看着神情举止明显异于寻常婴孩的女儿,宁知澈缓缓敛起了笑。
北狄王幼子自七月前便开始命人挖地道,从围场外直达晞儿的小床底下,而晞儿那时还在苏吟腹中,那时京中没几个人知晓苏吟怀孕回宫。
白日里女官曾向他禀报,言道谢骥闯入公主帐中,问了公主两句话,言辞间似将公主这一小小婴儿当作大人一般,古怪得紧。
他心知女儿身上有秘密,谢骥也有事瞒着自己,但女儿连话都还不会说,谢骥更是整日一副“要杀便杀,左右活着也没什么意趣”的模样,如今定北侯府又成了苏吟的娘家,谢骥便连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,无论他如何逼问都梗着脖子不愿实话实说。
苏吟低眸对上女儿那双湿漉漉的眼睛,心里蓦地一软,低头亲了亲她塞进自己掌心的那只小手:“乖乖莫哭,娘亲爱你。”
此言一出,她掌心里一大一小两只手都瞬间颤了颤。
宁知澈细瞧女儿听到苏吟这句话后眼里掩饰不住的欢喜和依恋,将心中的狐疑压下。
终归是他与苏吟的孩子,古怪些也无妨。
至于谢骥,他那样的人,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。
“睡罢。”宁知澈将薄衾为苏吟盖好,“你的眼睛都已快睁不开了。”
还未等他靠过去,便听苏吟轻应了声,抱着孩子往他怀里一点点挪过来。
臂弯里钻进来一大一小两个女子,是他的妻和他的女儿。
眼前的画面幸福得不太真实,令他忍不住开口试探:“谢骥后日便要离开,他想你绣一枚平安符赠他。”
苏吟顿时沉默了下来。
大昭将士出征,妻子都会送上一枚亲手缝制的平安符,保佑丈夫平安归来。她和谢骥成婚那三年曾绣过四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