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整整,体体面面。
我们家虽过得紧张,房子却不小,是姥姥姥爷留给小女儿的老平房。没几件家具,我妈还是会每天这里扫扫,那里掸掸,把每件房都收拾得整洁清爽。逢人来做客,她会一早去田里薅几种颜色的花回家装瓶,自己也会打扮一番。只不过每回客人招待到一半,我就会像挖过煤的土狗崽子出现在门口,还饿得嗷嗷叫。
我把舒怀意带到了那个拾荒老人的无字碑前。在那里我和他说起这个老人的生平、他跟我们学校学生的恩怨,以及他在铁轨上救我的命。
听到后来,他弯下腰去采墓碑边上的花。
“你摘这个干什么?”我问他。
“我……我想送他花。”他犹豫着答。
我叹气,“这花长在这,天天都有,你把这一大把都薅下来,得等好多天才能长出来。”这城里跑出来的傻犊子。
他听了,冒失地红了红脸,哦哦了两声。“我没想到这个……他会怪我吗?”
“不会吧。他都走了这么多年了,应该都投胎了。”我踩着脚下的土,把土踩实。“不过他要是真在这下面,我可告诉你,他活着的时候喜欢把花衔嘴里当烟嚼,你把人家烟叶子霍霍没了。”
他怔了怔,“那有什么办法向他道歉?我不是诚心的。”
我又叹了口气,“唢呐给我,我给他吹一曲,让高兴高兴。”
我吹了首百鸟朝凤。
老人生前爱鸟,麻雀,喜鹊,乌鸦,他不挑,会在铁板屋门前撒点口粮给这些鸟吃。有时边看它们脖子一抖一抖地进食,还会蹲在门边唧唧咕咕跟它们聊天,把自己受学生欺负的事说给它们听,拜托它们见了那几个小王八羔子就把他们脑瓜子啄烂。
离开老人坟头,天色渐晚。乡下的坟地不像城市里的陵园那样,墓碑林立,排列规整。乡下的坟地,是东一堆,西一堆,基本以家族为单位。每个坟群间都留出大片葱葱茏茏生满花草的土地。
这边上围着一小圈山,山不高,但草木丰茂,风从上面吹下来,山上的树动,脚下的草也跟着动,一整片土地就如黄绿的海洋绵延波荡,当中一簇簇的红花,火把似的飘摇。
我们一前一后在齐膝高的芒草丛中往回走。走到一半,他忽然住脚。
“怎么停了?”我催促他,“快走,天晚了很阴森的。”
他环顾四周,随后惊讶地感叹:“好多人啊!”
我对这话愣了两秒,然后,就感觉一股冷火从脚下毛刺刺地爬上来,烧了一身。
我挥舞着唢呐拔腿就跑,边跑边念“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!”
舒怀意追上我时,我已经冲刺到了大路上。他拉住我,笑得喘不过气:“你不是不信迷信的吗,居然怕鬼啊?”
对着那张欠揍的笑脸,我这才反应过来他耍了我。
我抡起拳头,追着他捶。“谁叫你这么吓唬我的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