乌鸦天性狡猾,记仇,霍双骂它们“臭乌鸦”,它们降得更低,用脚爪给霍双抓出好几种先锋发型,留下杰作后便立即扑棱棱地飞散,还不忘哇哇地嘲笑他,直到他顶着一头火炬形状的乱发,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地坐回地上,它们才唱着胜利的死亡金属扬长而去。
“我表现得很差劲吧。”霍双垂头丧脑地叹气。“阿姨肯定看见了。”
“你想多了,不会的。”我帮他抓了抓头发,抓得更乱了。“我妈早就投胎了。”
我妈说她来生想做一只喜鹊。
翌日,我们去坟头收贡品,又碰到了乌鸦,还是一只大的拖着五只小的,和前一天遇见的应当是同个家族。
有了前车之鉴,霍双立马脱下外套,甩腾着去驱逐它们。这次它们没有东啄西咬搞破坏,而是衔来了几张从年画上撕下来的彩色纸片,松嘴将纸片如彩絮般洒下雪地后便离开了,也没再发出哇哇的嘲笑声。
除了狡猾记仇外,乌鸦还有个很有趣的特性,它们会收集自认为漂亮的事物,送给自认为的朋友。
“真不是为了安慰你,”我对霍双说,“这种动物就是这样的。”霍双长大的寺庙属于祥瑞之地,乌鸦来往不多,我们这里随处可见。
他听了颇有感慨。“那它们跟我一样,都不懂交朋友。”
第85章
霍双去外地,是我们回到S市之后的事了。
唐师傅要到省外参加研讨会,他在佛教协会里有正规编制,因此一年到头少不了要出几趟差,出席大大小小的代表会议。往年都是霍双开车接送陪同,这回也不例外。
“叫你小朋友一起来,顺道旅旅游。”唐师傅在那头发出邀请。
我婉言谢过,没答应。我现在辞了连城的工作,该回去张罗自己的生意,不好再劳动李沫一个没出校门的孩子忙死忙活,自己却游手好闲。
在程奔那里大闹了一场后,出于临时避难的考虑,我几乎是马不停蹄捎上霍双回了老家。但无论程奔在当地多么叱咤风云,这里也不是他口中的丛林社会,他又不是土皇帝,我在此还有生意要做,我不可能像遭到天敌威慑的弱势独居动物那样为他让出栖息地的。
因此我们还是回来了。回是回来了,但不代表所有的顾虑就此消除。
我搬到霍双公寓里与他同居,我每天去店里打理生意,他目前工作尚无着落,筹谋着去出租车公司上班,或是在附近盘一片小店。日子在小打小闹和加加减减中细水般的过,表面上风平浪静,但我们的精神并不轻松太平,总是绷着一根弦。
我们害怕报复,这个报复来自于许多方面,有昭彰的可知,也有隐暗的未知。我如何与程奔闹掰,其中的细节我没有跟霍双详说,因为一旦展开,霍双便会知道程奔的难言之欲,而程奔对我的欲望令我感到不齿。正因如此,我与霍双的恐惧其实并不同源。他单纯地认为我们得罪了莫望守背后的黑恶势力,他们难保就像对待蒙愿或是罗易勇那样除灭我们。我最大的忌惮却莫过于程奔。
这老东西真挺疯的。
我们回东北老家,坐的是商务舱。起飞没多久,便有个乘务员上来请道:“有位先生替你们升了舱。”说罢递上来一张卡片,卡片上写着“一路顺风”。
霍双听了十分惊奇,还问:“谁那么好心?”我折起卡片,只觉得坐垫里被人扎了针一样毛骨悚然。那是程奔的字迹。
他想告诉我什么呢?他无非是想让我清楚,只要他想,他什么都可以做,他可以给予祝福,也可以给我一颗炸弹。
不过在那之后,程奔那里迟迟没有进一步的动作。我和程策还有联络,听他说程奔在国外跑峰会,会议结束还要去趟H市。
平心而论,我当时有种判了死缓的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