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公司生产间突然失火，不但货烧了，还有几个工人都烧成了重伤，送进了医院。

上面来查，商会也来了人。

如今谢家只谢洛生一个人留在上海，经理只能来找他。

谢家开的纺织公司这些年收益很不错，按照往年，谢家老爷子自会亲自上下打点。

经理姓张，是谢家老爷子一手栽培出来的，很有主意。张经理走章程按规矩，该办的都办了，若换了往常谢老爷子在，这事儿就掀过去了。

可如今商会却不依不饶，来者不善。

张经理说，他打听过，是商会里头一个姓李的主事的意思。

那人和谢家一向不对付，他也是苏州人，原本家里也是做绸缎生意的，后来谢家借着实业东风乘势而上，李家险些破产，后来才来的上海，当上了商会的二把手。

二人交谈是坐在医院门口的咖啡厅，张经理道，少爷，若非此事重大，我也不会来打扰您。

谢洛生抬手掩着咳嗽了两声，平静道，张叔，你说这话就见外了，这本就是谢家的事，你为了公司尽心竭力，是我该谢你。

他说，你别担心，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，你先安抚那些受伤工人和家属，该给的抚恤金一分都不能少。

张经理道，是，少爷。

谢洛生摩挲着光滑的杯沿，声音不紧不缓，道，辛苦你再跑一趟，把公司的账本带给我。

临了，张经理说，原本谢老爷子是寻思着将公司卖了的，可一时半会地寻不着合适的下家，谢家的厂子里又还有上百号工人，都以此为生，一旦公司停了，不少人都得回码头去干苦力，不到万不得已

谢洛生话说的安人心，可究竟如何，他心里却还是没有底的。

谢洛生不懂谢家的生意，也从来没想过接手，谢医生在医院里游刃有余，商场上却罕见的，犯了难。

上海滩本就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，政商勾结，地头蛇盘踞，不啻于一滩浑水。谢洛生循着他父亲留下的路子浑水里趟了几遭，可收效甚微，对方摆明了是欺如今谢家没有掌事人，要一报旧仇。

短短几日，谢洛生整个人都消瘦了一圈。

一忙起来，谢洛生反倒很少想起容述，那场春梦的影子如烟一般消散了。

谢洛生想，这样很好，本该如此，他们原本就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人。

可有一回从戏院门口过，里头陡然传出一声唱腔响遏行云，谢洛生忍不住驻足听了一会儿，突然见周遭围着一些没买着票的戏迷，他们一副入迷的样子，顿时心里说不出的低落发苦。他面无表情地将羊绒围巾紧了紧，抬腿就走了。

第16章

容述没想到会在舞会上再见谢洛生。

谢洛生一身西装挺括，眉宇清俊，端着高脚酒杯，从善如流地和别人寒暄。他身边有个中年人，容述认得，是上海富绅，做运输起的家，容述因为容家的生意和他打过交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