容述想了想,说,谢沅生?
谢洛生脸上露出一点笑,点了点头,说,容先生知道家兄?
容述道,上海时报顶厉害的一支笔杆子。
谢沅生还曾给容述写过一篇文章,词藻华美,多有赞誉之意。那时容述成名不久,远不到今天如日中天的地位。
容述穿女装很是为人诟病,有人拿他嘲整个梨园行,台上乱了雌雄,到了台下也妖里妖气的,颠倒乾坤,污人耳目,引起了梨园行几个老泰斗的不满。
谢沅生却赞扬容述,说他不但戏唱的好,思想前卫,敢于打破封建禁锢,很是了不起。
他那篇报道一出,当天的时报报纸大卖,容述桌上都堆了好几份。
容述扫了眼,面无表情地看着所谓的“思想解放”几个字眼,随手就将报纸都丢进了垃圾篓。于他而言,不过是喜欢罢了,哪管什么堂而皇之的大道理。
唱戏是他喜欢,穿女装更是他喜欢。
谢洛生笑了声,说,我哥有些文人的痴劲儿,他同我写信,说有些人心虚就堵在报馆门口,要给他套麻袋。
容述看着青年眉宇间的几分骄傲,心想,虽然没有见过谢沅生,这两兄弟倒是有些像,也不知谢家那样的商贾之家是怎么养出两个这样的孩子。
想起谢洛生在人人都恨不得逃离的档口,却不远万里回国,容述玩笑道,我看谢少爷身上也有几分痴劲儿。
谢洛生愣了愣,耳根微红,一时间竟觉得他那点心思就这么袒露在容述面前。他的手搭在白大褂上,下意识地搓了下,站起身,有点儿仓促地说:“容先生,我还要去看别的病人。”
他说:“先走了。”
谢洛生一站,身姿挺拔,细腰长腿,一副顶惹眼的皮囊。
“好,”容述说:“慢走。”
正如谢洛生所说,容林确实是被游街的百姓耽搁了。
满大街都是游街的老百姓,群情激昂,高举着横幅。容林绕了几条路,结果碰上巡捕房镇压游街百姓,双方动了手,不知是谁浑水摸鱼,竟来砸容家的车。
街上人潮汹涌,巡捕房当街鸣枪,几声枪响换来的不过是几秒的空白压抑,须臾之后,浪潮汹涌而来。
直到晚上,容林才被巡捕房的探长客客气气地送到医院,纵然容林已经收拾过了,却还是有些狼狈。
时事紧张,纸醉金迷的上海也变得多了几分风声鹤唳,白日里不平静,人人都压抑着,入了夜,一个个都铆劲儿狂欢节。
后来的几日,谢洛生常来看容述,有时是二人一起吃饭,有时是怕他医院无聊,给他带了几本书打发时间。
约莫是人就在眼前,二人之间反倒比以往近了许多。
谢洛生将半开窗帘卷起,泄进满室朗朗天光,病房里变得更加亮堂。
容述留了一头长发,天生的带了点自然卷,很是漂亮。谢洛生回过头时,就见容述坐在病床床头,伸着左手在捞头发,似乎想将头发绑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