裕,他父母怕这个独子受委屈,给他留了很多钱。那时候我们放了学会买很多吃的,然后四个人跟飞车党一样,单车飞滚着以最快的速度冲出校门,一路杀向紫竹院老高的家。一路上彼此紧张默契,都不说话,只靠自行车的铃铛叮铃铃前后打招呼。到了目的地,四个人把车子往楼下一扔就向上奔,进了门,呼拉拉把吃的倒在床上,才终于松了口气,脸上笑起来,好像我们拿的是百万现金在路上怕抢一样。老高随即向老奶奶那个屋子嚎叫着:“奶奶,我回来了!有朋友来!”于是我们彻底安全了。老奶奶知道同学来家后,就永远不会迈出自己那个屋子的门。
到我们已经分别上了不同的高中时,四个人依然还在一起玩。每个新年,我们吃完晚饭就分别跟家长申请。我妈得知又是胡萝卜和老高后,先皱眉,等我说还有班长时,就爽快地说去吧。我说恐怕会晚点回来,我妈说你早晚成女流氓。我爸沉吟道:“有这么说孩子的吗?”我已经挎上书包出门了。因为老高家有最新的录像带,我妈知道我爱看电影没命,所以“晚点回来”就是“彻夜不归”的客气说法。到现在我都不知道我妈怎么那么信任我,一个女孩儿家在男孩家里群居群宿,她竟然那么放心。也许我从小被当男孩子养,也许我妈见过老高和胡萝卜后相信就凭这么两个娘娘腔,一定不敢把我怎么样。
我们会先在胡萝卜家聚齐,他妈一定要看到真的有我和班长出现,才肯放这个“孽障”出门。他的家教很严,后来我才知道他爸是某个国家领导人的三秘。那时的胡萝卜没考正经高中(他可能也考不上)。他进了电信的中专,再后来胡萝卜出了学校爬了一段时间电线杆子装电话。我们家的电话就是我找他装的,他进门叫我爸叔叔的时候把我爸吓一跳,说他居然比小时候长高了那么多。那时候装电话很难,要求着电话局的人才成。我爸为此曾经大大夸奖了我一番,因为我为他省了安电话的香烟茶水钱,而且还不用等那么久,他刚在电话局登了记,回到家,胡萝卜就出现了。胡萝卜那时候真给我们长脸。长大了,我每每想起胡萝卜,都对他爸由衷敬佩,他让胡萝卜爬了整一年的电线杆。那是我心目中的第一个清官。
胡萝卜家住在西单一个秘密大院里,紧临中南海。我们四个飞车出大院的时候,一定要先去西单长话局的卫星大钟下面等一会。我们扶着车把仰脸看着,看着那指针慢慢移向正中。等到“东方红”的乐曲从卫星上传来的时候,我们兴奋地狂叫着:“新的一年到了,让我们飞吧!”然后飞身上车,沿着深夜旷寂无人湿漉漉的长安街一路怪叫狂奔,那时大钟在我们背后正好敲响新的一年洪亮悠远的十二响。
这个新年庆祝活动持续了很久。虽然我们到老高家吃的大多是速冻饺子、火腿肠之类,但我们依然兴高采烈地把山楂条在火腿肠上拼成“新年好”的字样,一一照像后,开吃。老高家有很多港台录像带,还有不少国外的录象,想必是他爸妈回国看完留下的,对于我们简直是天大的新鲜。那时候电视偶尔放的外国片都是60年代的,而港台片也只有在录像厅才能看到,我们没钱,很难看上几部。
胡萝卜和老高喜欢国外枪战片,我和班长主攻港台武打,争论不下的时候,我们会因为争夺遥控器大打出手。有一次记得我和班长翻出了一部《人肉叉烧包》,胡萝卜大喜,恐怖片,恐怖片呀。我们一起并排坐在老高的床上,一人一个枕头靠着看。结果那个片子中曾经出现很三级的镜头,我眼睛的余光已经看到老高很不好意思地捅胡萝卜,班长拿枕头挡住眼睛,就我和胡萝卜死不要脸地看着。后来,我曾经想过,那个晚上他们两个有没有硬过,有没有动过我们两个的念头。他们毕竟也十六岁了呀。
中秋想念胡萝卜(2)
新年狂欢在某一年终止后就再没办过。那时胡萝卜在学习电信知识;