凳上坐下来。虽然是冬天,阳光却是好的。阳光穿越过人行道边枝叶稀疏的矮树,照在她们的脸上,甚至还有些晃眼。
阿三闭了闭眼睛。
直到很久以后,阿三还一直存在这样的想法,阿三觉得:冬天的阳光是能够让人产生幻觉的。阿三知道这想法或许就是起源于那个下午,和小米一起去小公园看电影的下午。电影还未开场,下午场的电影本来就是人迹稀少,她们坐在小公园的石凳上,太阳软绵绵的。小米还不时地用手捂住肚子,小米说她忽然肚子疼了,小米捂着肚子,小米说,真疼呵,从来都没有这样疼过,怎么会这样疼呵。阿三不说话,阿三闭了闭眼睛,觉得阳光在眼前走过去。眼前有什么掉下来了,是黄的赭色的或者红的枯叶,落下来了,掉在了她们两个的身上,斑斓的。
阿三忽然看到张建青走过来了。张建青手里拿了一只细网长杆的网兜。阿三便说:张建青,到哪里去呵?张建青说:捉蝴蝶。阿三又说:冬天我从来都没有看到过蝴蝶,冬天的蝴蝶全都躲起来了。张建青摇摇头。张建青说一定是有蝴蝶的,我刚才就看到它飞过来了,一只彩色的蝴蝶,它飞过来了。张建青一边说,一边就拿了网兜绕着小公园飞跑起来。
阿三动了动身体,阿三想动起来,和张建青一起跑,但阳光软绵绵的,阳光晒得阿三也软绵绵的,阿三觉得自己是多么没有力量呵。然而,奇怪的事情紧接着又发生了,阿三发现,老师和妈妈不知什么时候来了。他们就坐在阿三对面的一条石凳上,他们看着阿三。谁也不知道他们究竟是什么时候来的,便他们就是来了。坐在那里,看着阿三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阿三终于站了起来,走过去,走到老师和妈妈那里。阿三对他们笑笑,他们不说话,看着阿三;阿三问他们:你们说,冬天会有蝴蝶吗?他们还是不说话,看着阿三;后来阿三便急了,阿三伸出手去,放在他们的手上、肩上、身体上……
是冰凉的,就像一块冰凉的石头。
阿三忽然惊醒过来。或许,她手里触摸的本来就是一块石头,只是一块石头,它们定格在那里,就像小公园人行道两边枝叶稀疏的矮树那样……
阿三闭了眼睛。阿三又听到耳边小米的声音,小米一定还是用手捂着肚子,小米说:真疼呵,从来都没有这样疼过,怎么会这样疼呵。阿三不说话,她只是闭了闭眼睛,阿三闭着眼睛也能感觉到阳光掠过时的那种阴影,在光明与黑暗之间,阴影闪现了,而在阴影闪现的瞬间,阿三知道,刚才,有什么东西从这里经过,它轻轻的,已经走过去了。
高考日
那一年7月6日,我失眠了。
一向自认为心理素质不错的我,竟然在高考的前一晚失眠了。
彻夜的辗转反侧,直到天蒙蒙亮我一直都在迷迷糊糊中,脑袋里就跟放电影似的,全是片花:跳绳、春游、写作文、捡钱、打架、撒尿、自习、会飞的猪、三条腿的蚂蚱……零乱的组合如幻灯片一样地过。
直到许多年以后,特别偶然的一天,我终于瞬间明白为什么那一晚会失眠,从那一天往前追溯到小学一年级甚至学前班,这其间的青春岁月都为那一天而准备,就像红领巾都唱过的:时刻准备着。
在接近那一天的那些日子,我记得学校已经没课可上,大家都在家里复习,时不时跑趟学校找老师问问题开小灶。那些天学校食堂的伙食极好,食堂大师傅好像打死了卖肉的,菜菜都有肉,给的份量还特足。中午12点、晚6点,据住校的同学说,他们向着学校食堂的方向望去,就能感到幸福。
那些日子有位女同学在上自习课时突然难受得脸色煞白,班里一位男同学背着,后面几个男女同学护送着到校门口,那位女同学说什么不让我们护送到医院了,旁边的女同学也劝我们