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来我们才知道,周书栋家和史竹山的父母同在一个生产队,两家关系一直不好,史竹山借机发泄一点私愤也很正常。周书栋回家跟他爹妈一讲,他爹的火腾地就上来,要不是他妈死死拦着,史竹山的人头说不准已经搁在菜板上了。可转念一想,自己的儿子不争气,怪谁呢?闹到学校,这理也讲不清呀。这晚饭前后,周书栋少不了挨一顿臭骂。再到后来,周书栋也学聪明了,不说一头气,说了两头气,还不如不说呢。
被暮色溶解的童年(6)
病句改完之后,李素琴多了一个脑力兼体力的活动:背课文。
老时间,老地点,区别是李素琴拎来了一条长凳子。李素琴依然红光满面,嘴唇油光光的,手也鲜亮了。马策说她是坐月子坐的。我问他什么是坐月子。马策说就是什么都要吃,在床上坐一个月。四寅没听明白:“为什么要坐着吃?站着吃不是更好?还要一个月,半年不是更好?李老师的嘴,肯定天天吃猪肉,镇里的猪肉都让她吃了!”四寅这么说时,脸上一副嫉妒的表情。他家一个月才能吃上一两顿猪肉,李素琴天天吃,他心里当然不平衡。马策说:“钱,知道嘛?人家有钱,你家有吗?我要有钱,我也天天吃-”刚说到这儿,李素琴老师挥了挥手,示意大家静下来。
“从今天开始,老师检查背课文。从第一课开始,一天两篇,谁背会了谁回家……”
四寅挠着头,翻着课本,对于他来说,这比顿顿有肉难多了。
“从第一组开始,一个一个来。”李素琴说着,在长凳上坐下来,剔着牙。看来,她已经不是天天吃肉了,而是顿顿吃肉。
四寅看了一眼,吸了几下口水,小声念起来。
快轮到我时,一个小姑娘在窗外朝李素琴招了招手,李素琴飞快地跑出去。十分钟后,她又跑了回来,气喘吁吁的。
“李老师喂奶去了。”马策小声说。
唐蓉和田蕾都在看他。不过,我发现李素琴是半敞着怀进来的。红毛衣花棉袄,晃着身子,浑身肉嘟嘟的,怪不得四寅老嫉妒。他爹虽说尝过的肉不少,但人瘦着呢,我老怀疑他怎么能把那大的一张鱼网撒起来。
挨到唐蓉了。这时候,我看到那个小姑娘又在窗外朝李素琴招手呢。李素琴迟疑了一下,才走出去。经过教室窗口时,我发现她已经解开了棉袄前的两粒扣子。寒风吹起她的长发,就像撒开的鱼网。
几分钟后,李素琴抱着她的女儿走进教室。
教室里的背书声顿时减弱了一半。马策改变了眨眼的频率,为每分钟一下。
唐蓉引长脖子张望着,她拿不准该不该现在上去。这一次,或许李素琴也觉得有点特殊吧,她再一次挥了挥手,教室里又静下来。同时,李素琴的女儿突然爆出一阵啼哭。
李素琴只好一边哄着孩子,一边对我们说:“继续背,继续背。”
接下来的一幕让我终生难忘。李素琴把长凳移近讲台,小心坐下,一边哄着孩子,一边解开余下的扣子。敞开棉袄后,她的胸脯分外耀眼地扑入我们的眼睛,接着,李素琴掀起了那件红色毛线衣,我感到红光一闪。李素琴最后揭开的是一件白色衬衣,四寅张大了嘴,目光直勾勾的,直到李素琴露出了一对白晃晃的乳房,他才把头低下去。此刻,李素琴近三分之二的胸膛完全坦露在五十六个同学面前,我看到她十分熟练地把其中一个塞了回去,把另一个送到婴儿嘴里。
啼哭声停止了。
教室里传来一阵汩汩的水流声。我突然觉得很饿。在我的想象中,那乳汁肯定很甜很香,比放了白糖的开水还要香。我的喉间滚动着唾液,我一次次地咽下它们,它们又一次次固执地回来。
“流氓,臭女流氓!”回家的路上,四寅边走边骂,手里甩着一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