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0章(2 / 3)

我怯怯地应道:“我爸……不在家……”

“你妈呢?叫你妈来!”

我的眼前立刻浮现出蛇一般柔韧的皮带以及形形色色的塑料鞋底。

“你妈呢?”史竹山突然露出一抹朝霞般的微笑,“你妈不会也不在家吧……”史竹山的目光突然又冷了-“叫你妈来!”

我重新低下头,死盯住史竹山鞋上的那根夺命稻草,真想一口吞了它。

几声咳嗽,走进来一位老师。我听到他说:“你下面没课啦?这么费心?”史竹山笑了笑:“什么费不费心的?不拿年级第一,二十块钱得泡汤!”那个老师随声附和几句,夹着课本走了。

情绪稍稍缓和,我听到史竹山摇了摇头说:“唉,这几名拖后腿的学生……”

看来,我是那十名拖后腿学生的一员了。这时,办公室的老师全走光了,史竹山摸出一串钥匙,拉开一个抽屉,从来没见他吸烟的我,看见他点着了一根“丽华”牌香烟。

“你爸是做什么的?”史竹山突然轻声问。

“所长。”我说。

史竹山奇怪地看着我:“哪里的所长?”

“水库的。”

史竹山拿烟的手好久没动一下。末了,他问:“那你是城镇户口?”

我点点头。

史竹山的另一只手敲着桌子,半晌,他好像突然意识到什么,弹掉一截烟灰说:“城镇户口的孩子也要用心学习,听到没有?”

我用力点点头。

李素琴老师总在一个不该出现的时候出现。李素琴老师的出现总会在班里引起一阵不小的震动。这种震动包含了不安和恐惧。一般是在临放学前几分钟,几个毛头生正准备打扫卫生,教室里十分喧闹,马策和四寅正在胡吹一通,把各家猪圈里的瘦猪吹成数量翻了一倍的小母牛。田蕾正在收拾作业本,她的小辫子一甩一甩的,在课桌间晃着她的小红袄。我刚抄完黑板上的数学作业题,就听到有人狂叫一声:“李老师来了!”

这叫声若配上一副破锣嗓子,足以吓死两头临盆的老母猪。

李素琴油光满面地进来了。她刚吃了晚饭(她的家在学校),可我们的肚子正辛苦叫着呢。这时候不知谁放了一个闷屁,再加上满屋子的土腥味,别提多特别了。李素琴肯定没闻到,她打了几个响嗝,全班同学望着黑板前的这位先进工作者,一个个愁容满面,欲哭无泪。

李素琴两手空空,我们一见,心下一松。没想到,她还没张口,田蕾就开始发试卷了。这时候,李老师开口了。李老师说:“每次考试,病句都是一个难项,从今天开始,我们学习改病句!”

我一听,差一点病倒。我侧头一看,四寅已经歪在桌边,两眼泛白了。

上个月,我们修改了一个月的错别字,我们的眼睛都改绿了。每天晚饭时,我都要把馒头皮剥掉,以防把错别字也吃了。第二天一早,我一看作业本就怪了,这是我的名字吗?这名字是不是写错了?我叫洪三泰?这个“泰”字是这样写的吗?不过,起码“三”是写对了,三是三划,这我一辈子都记得。要知道,从错别字到病句,这可是一步不短的距离呀。四寅忧心忡忡的样子,很让人担心他的将来。我也是,我怕改完病句之后,不知会闹出什么病来。

“一千个病句!”李素琴骄傲地宣称,这是她综合各年的试卷试题筛选出来的。一改解千愁,万变应不变,只要用心改完这一千个病句,足以独步天下。可事实上,期末考试的十个病句,我改对了六个,四寅只对了一个,为此,他要把其余九个病句各默写五百遍,以示惩罚。那天晚上,我看到四寅哭得眼泪汪汪,他见到我,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:“我快不行了……,寒假我也不能到你家玩了……”

被暮色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