草草用了些东西,便对杨氏道:“母亲不必为我之事苦恼,我已是想清楚。我与廷益哥哥婚约,恐是不成。我当初失身于谢公子,实是意外。谢公子因我之故中那药,且自马贤良手中救下我,我对他只有感激。原也是要回来同母亲商议退亲之事。不想山路上又遭暗算,薛姨护我,廷益哥哥随我跳了崖。他知我失身之事,一心求娶,我回来方未同母亲再提这事。如今谢公子定要求娶,我自不会答应他,我亦无颜再嫁廷益哥哥。我这辈子,与父亲、母亲三人便一直这般一块儿过可好?当初母亲亦说,若是我与廷益哥哥婚事不成,你便只当廷益哥哥是干儿子,薛姨便要了我做她干女儿。这般便仍是一家人,母亲,你说可好?”
杨氏眼中落下两滴泪:“你这孩子,心里竟存这般多的事。你的婚事,我们改日再议。你薛姨是想让你做她干女儿,亦是更愿意你做她的媳妇。方才我要同你说的话儿不是你们婚约之事。是你薛姨之事。哎……你薛姨,今日已是走啦。突然便走啦。”
“母亲?”
杨氏哽咽,“我今日亲自去金明池叫了谦儿回来。你廷益哥哥今日遭罪啦……知你失踪了,面无人色,东奔西走,去知府衙门跑了一遭,没查出你下落,人先回去了。隔一会便派人来问你消息……一会雨小些,你去前头如意巷给你薛姨上柱香,告诉谦儿,你无事,好教他放心回临安。他明日的船,要扶棺回乡。”
玉萝忽得起身,将手边碗碟打碎在地。
她呆愣愣想起今早廷益哥哥同她说薛姨昨日好了起来,为了下聘之事累着了,今早正好眠。
如何忽然走了。
她急急往外跑,薛氏正欲教仆妇追上去,便见如意巷那头又来人了,恰好接了玉萝过去。
鹿鸣游8 <玉萝娇(蜜姜)|PO8臉紅心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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鹿鸣游8
廷益自安仁巷回来时,衫袍已是尽湿。
他跌跌撞撞跪倒在薛氏床边,耳旁尽是那句“中元那夜,二人已有夫妻之实”。
他与她玉屏山山崖下侥幸生还,成夫妻之实,怜惜她几番遭那祸事,又教贼匪夺了身子,心中自责、歉疚不敢提及丝毫。不想她的身子早在凤鸣山中便交予了她的救命恩人。
原来她与那人竟有这般深牵扯。
早在七夕那晚他们便有了牵扯。她却只轻描淡写对他道,她被巡游花车冲撞,那人拉了她一把。
拉她一把与跃入深池救她性命,如何能一样?
他想到自己七夕前做那梦,急急去金明池寻她,终是寻她不见。原来他二人是在一处。
那日在书院门口相遇,明明是救命恩人,她当着自己面儿,只作不识,直到被那人叫破。
便是中元她与那人有了……她亦瞒得密不透风。
湿答答衫袍贴在身上,教凉风一吹,寒凉之意侵入五脏六腑。然此寒凉之意,皆无法抵消他心中炽热灼烧、百蚁噬啃之痛。
梦中他寻她十余载,再相逢,她却嫁作旁人妇,衣饰华美,漠然相对,只当他是陌路之人。
今生他既与她相逢相知定下婚事,上天却仍是将她安排给了旁人。
房门忽地被推开,他抬眼望去,见她未及更换今晨那身宽大舞袍,半件袍服亦被雨水打湿,衫裙下摆洇湿一片。
她那舞本向他道贺,他终也无缘看上一眼。
若他同她无缘,缘何今生又再遇见?
她两眼淌泪,隔着眼中水雾,见他跪在床前。
她哽咽难言,走上前同他跪在一处,哑着嗓儿道声“哥哥”。
他落下一滴泪来。
她终不是梦中那个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