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次北上伐燕,林策是领头将领之一。

一个被流放的卑微庶民,屡立战功,未到二十岁就已统领几万兵士,深得宣武帝爱重,这让和林策年龄相仿却还未曾上过沙场钟誉,莫名生出几分微妙的攀比之心。

也使得他对林策格外关注。

对于林策和镇北军的一切,钟誉如数家珍。

他特意看过镇北军的战报,详细了解过林策的战法。

他有一箱子的舆图,上面详尽记载了这些年林策所有的奇袭路线。

哪一年哪一日,林策领兵去了哪,走的那条道,一日走了多少里路,林策恐怕自己都记不清楚,钟誉却烂熟于心。

以他对林策的了解,一眼就看出谢信心上人穿的战甲

,是林策麾下最精锐的骑兵所穿装备。

“章字营由林策亲自率领,他担任统领,营中兵士全是跟随他多年的亲兵。”

“这只骑兵队骁勇善战,但也同林策本人一样,冷血无情。”

“只要林策一声令下,无论对手是北燕军队还是老弱妇孺,他们的铁蹄踏过,不留一个活口。”

“但凡有人挡在他们进攻的道路上,无论是谁,他们都杀人不眨眼。”

钟誉拈了拈手指,半开玩笑朝谢信道:“你别看这人长得漂亮,看似弱不经风,他要杀你,比踩死一只蚂蚁还容易。”

“你往后要是和他在一起,”他调侃,“说不定多看别人一眼,就会被打的头破血流。”

“寻欢作乐,花天酒地,一辈子都别想。”

难怪此人的目光如此凌厉,气势摄人。原来是林策手下的骁勇悍将。

即便如此,能和此人共结连理,此生已无憾,要他谢书怀在后宅绣花都毫无怨言。

怎么可能还会想着出去寻花问柳。

“钟凌朝,你这张嘴若敢在他面前口无遮拦……”

“书怀你放心,我往后一定不会把你从前说过的,什么不会对任何人动心,娶妻只为传宗接代,若正室不能生养,你即便随意纳妾他也不能有半点醋火这些话告诉他。”

谢信有把柄落在这个总角之交手上,只能僵着笑脸仍凭对方取笑。

“不过,”钟誉调侃了他几句,面色又忽然严正,“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。”

“章字营是镇北军最精锐的部队,遇到强敌,他们也冲在最前……”

“从上章之战至今,这支军队已换了许多人。”

自古征战沙场,九死一生,将士尽白骨。

“此前我看你的画作,他穿着寻常军士的软甲,又长得清秀,我还以为他是负责后勤军需一类的军官,不上前线不会有太大危险。”

“此次出兵北燕,虽然拿下三座城池,章字营也有不小伤亡……”

钟誉眸色微暗:“他换上重甲出征,随时有可能埋骨他乡。”

“你若想和他共结连理,须得尽快想办法将他调离前线。最好,能永远离开军营。”

“否则……”

他默叹一息:“章字营骑兵,目前没有超过二十五岁的兵士。”

全都年纪轻轻,战死沙场。

“就算侥幸活下来,经历过如此艰苦激烈的战斗,必然伤痕累累,病骨沉疴,难以长寿。”

还有一句话,钟誉不敢再说。

他怕谢信等不到那人凯旋归来。

说不定,谢信还不知道那人名字,他们就再无缘分。

谢信静默了大半晌,钟誉第一次见到似如所有事情都成竹在胸,永远一副悠哉模样的谢信白了脸。

二人都缄默不语,一阵微风吹过,即便早已进入暖春,不知为何突然寒气袭人,刮在身上冷在心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