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放心,喝醉了我送你回家。”

可是好奇怪,十几度的酒,怎么将自己的声音融化成粘稠的糖浆,脑袋轻飘飘的,装满了不着边际却又急于实现的想法。耳边闹哄哄的,蒲欢往楼下看,先前他们俩一起去买东西的时候走的是这条路,临着小区后门,沿街均是商铺,开着水果店,小超市,干洗店,药房和牙科诊所,入夜后马路边会有后备箱集市,摊主们在各自摊位前挂满不同颜色的彩灯串,卖自家调制的鸡尾酒或手工冰淇淋,香辛料和麦芽糖的味道被夏夜的暖风烘托着徐徐上升,吹到蒲欢脸上,却只会让他更不清醒。

好吵啊。

他捂住自己的耳朵,才听见体内鼓噪的心跳声。

可不可以不回家?

“耳朵不舒服?”

岑翊宁注意到他的举动,关切地靠近了些,把杯子放在阳台围墙一尺宽的边缘上,手指伸向他的耳际,想去理开细碎的鬓发,“能让我看看吗?”

两人相距咫尺,无法把对方看得完整,全面,无限放大的只有局部,那些从初见时就被反复勾勒、不可磨灭的细节,微蹙的眉毛,削薄的唇线,干净的下巴,以及凸起的喉结侧面、那颗淡墨般的小痣。

他恍然间发现岑翊宁的确是比他高一些,不多,沁着酒香的吐息恰好吹到他耳边,而他只需探身向前,没入对方下颚处的暗影,就能吻到那颗痣,前提是他站得稳,别吻偏,岑翊宁也不会避开,不会拒绝他怎么能不拒绝呢?

这样自己不就轻易得逞了吗?

他几乎有些恼羞成怒,对自己臆想中全无根据的假设发了火,连唇钉都变得碍事,烫烫的让他心慌。手上一紧,纸杯竟然被捏皱了,剩下半杯酒全洒在了他衣服上,漫开一股酸涩的果香。

“啊!”

他赶紧低下头,余光似乎瞥见岑翊宁舌尖舔了下自己的上唇,绷紧下巴,转身去客厅拿吸水纸巾。蒲欢怔怔站在原地,眼睁睁看着一团湿痕在布料上洇开,快速地扩散,将衣服粘在了他肚子上,他死盯着那块污渍,直到岑翊宁把纸巾递过来,他接了,只想用它来擦眼泪。

“这杯子……真是……不结实啊。”

第18章 十八

第十八章

蒲欢心乱如麻地送岑翊宁下楼,穿着那件沾了酒的衣服,闻起来一股酸甜的腥,像烂熟的水果。

走在岑翊宁后面,他脚步虚浮,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。

“明天要上班了。”

“嗯,所以我先回去,你早点休息。”

岑翊宁没有醉酒,也不曾失态,仍旧保持着温存的、得体的姿态,衣衫整洁,甚至闻不到残存的油烟味。

他也有完整的灵魂。是个能把自己处理好的人。

“送我到楼下就好,你上去吧。”

蒲欢有无数句话想说,撒娇的,耍赖的,半真半假、可进可退的,涌到嘴边的却唯独是那句最单调和干瘪的:“再走一段吧。”

你刚刚是不是想亲我?

“我想醒醒酒。”

你喜欢我吗?

“差点儿忘了,得买块儿百洁布回去刷碗。”

你喜欢……这样的我吗。

两人走到灯火通明的大街上。小区侧门紧挨着一家小超市,胖胖的老板正坐在门口摇扇子,脚边趴着一只看不出品种的混血小土狗,毛茸茸的,一见蒲欢就摇尾巴,讨人欢心得紧。

及至蒲欢送岑翊宁上了出租车,神思不属地趿着拖鞋回来,狗还在摇尾巴,殷切无比。

老板跟他点头一笑,口音浓重。

“它好待见你哟。”

蒲欢搓搓脸颊,征得了老板许可后蹲下来撸狗,顺着毛流的纹路一下一下捋它的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