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就里的父亲哑然对望。
屋内静有回声,只剩电视机在空响,她转身去卧室扯了条毛毯,劈头盖脸地丢到儿子身上:“盖着呀!还贪凉!”
“笑什么笑!快点去赚钱给我买包!买贵的!”
蒲欢就把脑袋蒙到毯子底下去了。
当天晚上,应父母的强烈要求,他留在了家里过夜。家里仍有他的卧室,有他的一席之地,摆设基本没变。
躺在少年时代的床上,仰望着久违的灯罩和天花板,他在药物作用下昏昏欲睡,恍惚间又变回了从前那个小孩,听着父母在屋外走动和拌嘴,心想,或许他从来都没长大过。
成年后以独立为由与他们分居也好,浑浑噩噩度日却声称自己在做一番事业也罢,无非是在假装做个大人。
隔天清早,药效消退,也带走了疾病的余威,蒲欢睡饱一觉,满血复活,陪父母吃过早饭,手脚也重新注满了力气,便提出回自己住处打点行李。
“离这么近,周末放假随时都能回来,不比我出国那会儿方便?要带的东西也没多少,不行再回来拿呗……”
尽管他一再重申,母亲仍是执意送他出门,他只好从命,晃晃悠悠跟在她背后,穿过别墅区修剪得当的花圃与林荫道。阳光明烈晃眼,被隔绝在阴翳之外,母子俩默然前行,又不约而同地在道路尽头止步,蒲欢问母亲:“你觉得我好吗?”
“为什么这么问?”
母亲很惊讶,“谁说你不好了?”
“可我从来没给你买过包,也没给家里赚过一分钱,经常喝得烂醉,睡到下午才起,我总是告诉你我在做什么,其实我什么都没有做,没有计划,没有思考也没有反省,我有很多问题,却都不敢正视,也不去解决它,我知道它们不会消失,但是时间会,一切都会。”
夏风燥热,吹散了母亲应有的回答,她没做声,只是长久的凝望着他,目光中有些许感慨,些许悲伤,倏而紧紧拥抱住他,好像他要去很远很远的地方。
“别担心。”他回抱住她,“我就快找到答案了。”
回到自己的住处,他洗了把脸,捋顺心情,放张唱片,边整理行李边和岑翊宁发微信,“你的父母是怎样的人呢?”
“和你‘算’的大差不差。”
那场不期而遇的冰雹,那个阴天午后的对谈如同一次口头协定,双方心照不宣,却都默许彼此间新秩序的建立。他们依旧投合,亲近,与相识之初无甚区别,蒲欢却能够切实发觉两人交流时口吻和措辞的隐秘转变。
他们是向对方坦陈过内心的人,没有什么不可交换。蒲欢也不知哪来的安定感,亦或许岑翊宁本身就擅长给予人这种安定感,情绪永远平稳,镇静,使他不必像对待外人那般字斟句酌,时时处处讨巧圆滑,大可有话直说诚然,在谈论某些特定话题时还是会局促,忐忑,有所思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