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喂,该不会是为了迎合我才找的这家店吧。”
他登时被吊起胃口,勾勾画画一通乱点,唯一的理智用在了问岑翊宁:“有没有忌口?普通的不爱吃也算。”
“要分得这么细?”
“重点不在细。”
他换了只手托腮,身体没有骨头似的倾斜向一侧,边说话边让视线越过岑翊宁的肩,有一搭没一搭地欣赏电影,“因为你会下意识的优先考虑别人,自己的喜恶也要正视才行。”
岑翊宁没响,眼睫低垂着,忽而蜷起食指、关节抵住下唇,问他:“疼吗?”
他指的是唇钉。蒲欢笑笑:“感人肺腑,你是第一个问我疼不疼的。那群损友都只好奇我喝可乐漏不漏。”
他端起杯子喝了口冰镇麦茶,身体力行地证明“确实不漏”,“疼么,还行,就恢复得慢点儿。话说回来,今天面试的时候竟然没有因为这个被拒,纯属侥幸。”
“事后想想真够缺心眼的,”他自嘲道,“打的时候压根儿没想起这一辙。万幸是我们单位对仪容仪表这方面规定不怎么严苛,真要被卡到这关不准我过,岂不丢脸死了。”
既非“遗憾”也非“懊悔”,只是丢脸。换言之,他并不后怕,也不担心错失良机,不将心力孤注在某一件事上,是他总能轻松处世的诀窍。“你不太在意事物的结果。”岑翊宁说。
“算是吧,毕竟它不受我掌控。你呢?”
“我在意。所以会想方设法达成目标,避免失败。假如还是失败了”
一盘炒什锦菜被端到他俩中间,油香味热腾腾爆开,岑翊宁递餐具给蒲欢,胡桃色的木筷木勺,用纸巾包裹着,握柄那头朝向他,接着说,“我大概会难受吧。”
“想象不到你难受的样子。”
蒲欢夹起一颗口蘑,伞盖圆而厚实,凹陷处溢满烤化的黄油,“烫。”岑翊宁轻轻按住他的筷子,“我也是人么。有七情六欲,得意失意,承认这一点又不羞耻。”
“对嘛。”
蒲欢附和,把咬出牙印的口蘑放进自己盘子,“现代人都以喜怒不形于色为荣,好像抒发情感是多么屈辱的事,有损谁的颜面似的。”
话及此处,他们点的煎饺、酥肉、汤饭和冰粉一齐被送上来,服务生手忙脚乱,蒲欢起身帮忙,边摆盘边说,“太做作了。故作成熟反而是另一种幼稚。”
“但是在职场或特定场合,喜怒不形于色被视为专业素养。”
岑翊宁盛出两小碗汤饭摆在一旁放凉,“所以多数人工作时都压抑自己,到了私人时间才敢宣泄出来。”
“你也会吗?”
这一次岑翊宁没有马上回答。
“压抑是有的。下午开了两小时会,不知道你那边是否顺利,有没有迷路,或者遇到什么麻烦。
“而现在是我的私人时间,和你一起坐在这里,我觉得很平静。”
吃完饭他们在前台买单,《阿飞正传》已然剧终,紧接着播陈木胜的《天若有情》,一个岁数不大的女孩儿看得入迷,干脆坐在投影墙前,盘起腿,漆黑长发泼了半身。蒲欢也扒在柜台上看了会儿,等岑翊宁结完账叫他,才跟着一同穿过那道珠帘,说:“下次换我请你。”
“好。”
下次。他在心中默念。岑翊宁口中的“下次”,一定不是空话。
两人沿原路返回,到了岑翊宁的公司门口,他才像是酝酿已久、却又不经意般的往前指指:“车停在隔壁街。再走一段吧。”
许是临海的缘故,飒城的夜晚没那么热,风温凉,能吹透人身上每一处积郁,据说“飒”字便取自于此,这里四季皆有微风拂面,一动不动也感觉得到光阴从指缝间辗转流逝。
到了临街的停车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