薄雾突然厚重起来,盖住了天与地,以及身在其中的一切……

“嘿!吃饭了!”肩膀上,有人拍我。

我猛然惊醒,敖炽拿着一个烧饼在我眼前晃动。

“怎么热成这样?”他见我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,赶紧替我擦去,“没事吧?”

我下意识地看向我的右手,两张戏票,还紧紧攥着。我一把抓住敖炽的手,说:“我做了个很长的梦。”

“噩梦?”敖炽松了口气,“可怜的,一定是太担心我手上的伤了吧?皮外伤而已。”

“谁担心你啊!”我白他一眼,“我梦见丽夜书了。”说着,我把戏票举起来:“这戏票有问题,有人在上头作了法,引我入梦。”

敖炽看出我不是在开玩笑,拿过戏票上下翻看,问:“究竟梦到什么了?”

我将梦中所见所知的一切,一字不差地告诉了他。

听罢,敖炽冷笑:“这妖怪倒还坦白,连你的人都没看到,就抢着把她的老底都交了。这也好,省得我们麻烦了,直接去绕梁园抓人吧。”说着他又摇摇头,“不过说不定是陷阱,欲擒故纵,还是不能大意。”

“如果梦里的一切是真的,那么我们要对付的魃,已经不是传说中最凶恶的妖怪了,她母亲的血统已经不纯了,到她这儿还只有一半妖血,最后还被封印了。论实力,她根本不是你我的对手。”我略一思索,“昨夜大火,只怕是有事情让她情猪激动,才动了妖火,连累隔壁邻居。她既来找我,只怕是真的有求于我。”

“也是。如果她真是一只纯粹的魃,昨夜咱们就不可能救回那个孩子,那场火也不可能只烧掉区区一间宅子。”敖炽想了想,“别瞎想了,反正人家戏票都送来了,咱们大大方方赴约就行。”

一场牡丹亭,咱们是非看不可了。

三天后,夜。绕梁园外,来听戏的粉丝们老早排起了长队,鱼贯而入。凤鸣班的人气确实高得离谱。

整个绕梁园的布置很简单,正中间一方搭建完好的戏台子,四周散布着大小均一的房间,整整齐齐摆在戏台前的数排长凳上,座无虚席,伴着锣声鼓点,丝竹器乐,戏台上已然造出另一个光彩照人的世界。

我跟敖炽坐在最后,无数惊艳与崇拜的目光都投到了舞台上那个长袖如云,顾酚生辉的女人身上。

“袅晴丝吹来闲庭院,摇漾春如线。停半晌、整花钿。”

就是她,哪怕脸上浓墨重彩,我也确定她就是我梦中见到的丽夜书。她行云流水地演着她的杜丽娘,台下随时都有热烈的叫好声。

可是,真正吸引我的并不是她精彩的表演,而是作为布景的一片梅树,他们倒也花心思,都不是用一幅画来当背景,而是用了真实的梅树,也许大多数人会以为那只是手工制成的模型,但在我眼里不是,从树到花,怎么看都不像是假的,每一朵都鲜活得像是刚刚盛开,红得刺眼,现在可是近五月的天气。

我低声对敖炽道:“梅树有问题。”

他皱眉,闭上眼,提起灵力,伸出右掌往双眼前一抹,再睁开,不禁倒吸一口凉气:“我去,全是狐狸!”

戏台上,她继续顾盼生姿地唱着,可身后的七八株梅树实际上只是七八根枯枝,但每一根都插在一只半死不活的狐狸身上,这些狐狸,有白有黄,有大有小,被妖术困住,不得不拿自己的血肉去供养枯枝,继而造成梅树茁壮,红梅盛开的假象。

“这是虐畜啊!”敖炽啧啧道,“女人的恨意太可怕了,被一只狐狸甩了,就残害它的同类泄愤!”

我没说话。一场牡丹亭唱毕,她落落大方地领着众同僚上台谢幕,台下掌声雷动。

戏终人散,众人忙着收拾道具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