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来得正好。”胥姜朗笑道:“国子监的差事已交,正说去找你议定文集刊印章程,你来倒免得我再奔走一趟。”

“那我也算赶巧了。”

胥姜请他先回肆里坐,随后从水缸里抱出一瓮冷置的紫苏饮,让茵茵分盛入碗,给曹叔他们还有外头的护卫送去。

她自己则端了三碗进肆里,同胡煦、陆稹一起共饮。

胡煦忙起身来接,陆稹也帮忙清桌。

胥姜将陆稹挪到一旁,他乖觉地抱着书给两人腾地儿,不打搅两人谈事情。

两人寒暄几句后,才开始谈正事。

“咱们出这文集,用寻常刻体,还是请人写版,竹春可有计较?”

“陆夫子已将此事揽下,东家排版分料后,我给他送去。”刻板除覆印纸雕刻外,还可直接下板料、排版、划线,然后在板料上书写刊印内容,进行雕刻。

“陆夫子书道超凡,与你之文章可谓相得益彰,能得他赐字,实为大幸。”

若林噙年之字如山如峰,陆夫子之字便是如湖如泊,平静包容。

胡煦文章虽经陆夫子和袁祖之修正锉去锋锐,却仍旧坚硬快直,有这字中和一番,读起来更易入心。

“既得陆夫子赐字,选纸也不能含糊,咱们可比照《蒙学新集》出两版,一版选藤纸,一版选皮纸,定高、低两个价,以满足不同客人需求。”

“这些东家做主就好。”毕竟这是她所擅长的。

“那便这么说定了,待样书出来后,仍将第一套送给你。”

“好。”

此事说定,胥姜又想起温惠的兰谱,便问道:“上次去兰园,宋娘子与温先生相交如何?”

提起宋樆,胡煦不由得露出笑容,“很投契,她精通侍花之道,知道得也多,温先生对她很是欣赏。不止请她帮忙校对兰谱,还聘请她为兰园司花使,为其打理兰花。”

“好事啊。”胥姜先是为其欢喜,随后又担忧道:“只是兰园太远,就怕来去不大便利。”

“不用日日都去,每月去四次即可,且都有温家接送,大可安心。”

“那就好,还是温先生思虑周到。”

“若宋樆知道东家这般记挂她,定十分欢喜。”

胥姜微微一笑,“起初撞翻了她的兰花,总觉得很过意不去,所以总想补偿,相熟后却觉得她也是个面冷心热的,且又自立自强,让人很是钦佩。”

“她是很好,心性坚韧,性子沉静,只是太过要强,让人瞧着难免……”

“难免什么?”胥姜竖起耳朵。

胡煦却愣了片刻,笑着摇头,“没什么。”

自他认识宋樆以来,就见她每日早出晚归,不是满城卖花送花,就是往深山老林跑,很少有闲暇歇息的时候。

她从不叫苦叫累,也不爱求人,那次她父亲跌伤,一个人硬生生将其背下山,若不是他硬凑上去帮忙,说不准她就一个人将她父亲背回城里了。

这样一个人,教人瞧着难免不忍,忍不住想叫她歇一歇,不用活得太累。

胥姜暗暗打量胡煦的神色,见他不知想什么想得出神,轻咳了一声,说道:“大暑那日我想在书肆摆席,请街坊们消闲,劳烦你替我给宋娘子带个话,说我请她一聚,只带个话,来不来都可以。”

胡煦回神,笑道:“好。”

“你若得空,也可过来坐坐,人多热闹。”

“大暑朝廷休沐,又别无他事,应当能来。”

“那我就恭候状元大驾了。”

胡煦无奈道:“东家就别打趣我了。”随后又道:“在这书肆,我永远都是胡煦,是竹春。”

“我知道。”说完,胥姜捧起碗敬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