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厢,胥姜转念又一想,江孤不是个蠢人,更不是忘恩负义之人,不然他早就将冯杪送进牢子,也早就将名单交给楼云春了。由此可知,他也不会将于他有恩的楼云春和自己陷入危险境地。

那他同木淙也提起此事,便只有一个可能他信任木淙也。

并且是非同寻常的信任,才会将此事告诉木淙也。

“这木大人究竟是个什么意思?”胥姜眉头皱成一团,脑子也有些发胀。

“别费思量了。”楼云春低头在她眉间落下一吻,“如今暂未明朗,咱们静观其变。”

胥姜的烦躁被抚平些许,又想起笺谱一事。思忖着此事或对楼云春有所启发,便将与周槐的冲突、继圣书局要仿制笺谱,和笺谱由木家流入继圣书局手中等来龙去脉,理给楼云春听。

这下换楼云春愁眉难解了。

胥姜见状,也凑过去亲了亲他的额头,“不用担心,此事已过去了。”

楼云春却没有展眉,而是将胥姜从怀里扶坐起来,目光沉沉地盯着她,问道:“发生了这么多事,你为何从未对我说起?”

胥姜一哽,顿时不知该如何作答。

楼云春抬起她的脸,盯着她的眼睛,不许她闪躲,然后低声问道:“阿姜,事到如今,我依旧不值得你托付吗?”

第96章 九十六斩,桃之夭夭

楼云春这一问,让胥姜猛然想起当日在袁府赴宴时,杜回的教诲。

两个人同行同走,需要相互支撑,方得长久。

她望着楼云春,心头不禁自问:自己有想过要同楼云春长久吗?

自师父走后,她流落四方,放逐的不止是躯体,还有她的心。她习惯遇事自己做主,遇难咬牙硬撑,也习惯遇喜爱之人事,便顺心顺意的去亲近,然后顺其自然的道别。

缘起则聚,缘灭则散,及时行乐,顺之自然,是她一直以来以为的圆满。与人维持松弛舒适的关系,不将自己的麻烦带给对方,也成为她的习惯。在此过程中,相较计图缥缈虚无的长久,她更看重摸得着、踩得稳的当下。

她对楼云春亦是如此,只当他是京城的一道景致,一次美好的经历。随心去领略、去亲近,不计来日,不谈将来,只贪一时之欢。

可人心无常,贪欲无休。

一时过后贪一日,一日过后贪一月,一月过后贪一年,一年过后贪年年。

所以才有上元夜的,‘年年有今日,岁岁有今朝。’

她在不经意间,已许了他长久。

既已许诺,岂能辜负?

胥姜缓缓吸了一口气,决定遵从杜回之教诲,麻利的赔不是。

“我错了。我不该让你担心,下次若再有事,定及时告知你,且与你商量后再行事,可好?”

楼云春暗暗松了一口气,他生怕胥姜说这是她自己的事,不想麻烦别人。

他不想被划作别人。

他重新将人拥进怀里,沉声叮嘱道:“这京城繁荣昌盛,同时也暗涌奔流。明面看着是继圣书局欺行霸市、压榨同行,暗地里却是朝堂新旧党派的争斗,这些争端并非明刀实枪,而是无形暗箭。你与我亲近,又与国子监各位大人有来往,已然被视作一体,难免明里暗里的被针对,所以遇事莫要独自逞强。时时要想一想,你还有我。”

难得一口气听他说这么多话,想来是心头真急了。

胥姜抚了抚他的背,眼睛一转,应道:“我省得了,往后遇事,我便先在心头念一念,照月,照月,照月……清清脑子,然后找你商议后,再做决定,好不好?”

楼云春被她几句照月念得心头发痒,喉咙发紧。他心头的沉闷一扫而光,取而代之的是满腔不知从何而来,又不知如何安放的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