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曾想这小娘子却道:“儿倒是有些个注和私刻,只是许多都有破损,还未来得及修复补注,所以才未誊抄上架。今日本肆新年开门第一日,不好让老先生走空,也想图个吉利,若老先生有意,儿便拿出来予先生一观。”

老者见她说得这般郑重,又听说是未修补的毛本,登时来了兴趣,赶紧催促道:“快拿来我看看。”

“老先生您稍坐,先吃盏茶,儿这便去给你拿。”胥姜的夔州香雨还剩一盏,正好奉给这位老先生,随后便去后院卧室,启她那两箱子宝贝。

这都是是她师父批注的一些典籍和私刻文集,今时今日,倒是让她碰上这个人,也不知是不是师父显灵。

她取了《外篇补注》、《四书释义》、《胥刻毛诗注疏》、《尚书今古文注疏》四本完好无损的个注、私刻,小心呈去前肆给老者观瞧。

老者一见她捧着书出来,赶紧起身来接,接过来后,一瞧封面书签上的字迹,顿时心生喜爱。

“好字。”

“先生,坐下慢慢看吧。”

“哦,好好好。”老者这才坐下,挪开茶盏,小心将书放在桌面上。胥姜留意着他的一举一动,知道这是个惜书的,心头生出几分好感。

老者先翻开那本《外篇补注》,第一篇便入了迷。

胥姜在一旁喝茶,也不打扰。

老者将第一篇看完,又去翻其它几本,在翻到《胥刻毛诗注疏》时,才问道:“胥刻,胥可是这个注中折云的姓氏?”

“正是。”

“其名为何?”

“单名一个渊字。”

“胥渊,折云。”老者赞道:“这等妙人,未彰其名,未传其书,真是世人损失。”

胥姜静默一笑,没有接话。

老者又问:“此人可还在世?若在世,老朽定要结识一番。”

胥姜答道:“已故去八载。”

“可惜,可叹。”老者将四本书都合上,对胥姜道:“这四本书我要了,拢共多少钱?”

胥姜苦笑道:“不妨告诉先生,这些书,儿还未定价。”

“此刻定价也不迟。”老者见她神色纠结,问道:“掌柜可是有难处?”

“先生可接受抄本?”师父这些亲笔真迹,若非遇到真心爱重之人,她便只出抄本。

老者闻言一愣,“抄本?”若单从注解内容来说,抄本也可以,可看了真迹,抄本怕是无法入眼了?老者心头抓挠,“为何只出抄本?”

“不瞒先生,胥渊乃先师,这些书籍是他的遗物,若要出让,儿心头实在不舍。”

“你师父?这倒可以体谅,只是……”只是不见这真迹便罢,见了又怎么甘心只得抄本?

胥姜明白他心中所想,便道:“不如这样,儿先将这几本书各自誊抄一份,待先生检阅后,再决定要或不要,可好?”

反正她都是要誊抄的,即便老者不要,自己也可留着另外出售。

“好。”老者问道:“何时能抄完?”

“誊抄装帧,最快也得七八日。”胥姜思忖片刻道:“先生若方便,可留下住址,待誊抄完儿立时差人知会您。”

“行,兰陵坊计家,计善,一问便知。”

“胥姜记下了。”

“胥姜,老朽也记下了。”计善喝了口茶,起身道:“告辞。”

胥姜将人送出门外。

临走前,计善不死心问道:“真迹真的不卖?”

胥姜歉意地看着他,心中却道:再磨几次,若计善仍不罢休,那她便忍痛割爱,将书出给他,自留抄本。

送走计善,胥姜忍不住叹气,最终还是让他空手而来,空手而归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