看她暗自打量的神情,我倒不相信她会不知道我是谁,但依旧配合她演戏:“吴姑娘好,在下是……”这场景,似曾相识,好像跟贺封也来过这么一回。
“他是我夫君。”
不只是吴姑娘的笑容僵在脸上,我的也僵了。
方景秋却泰然自若,对我们投射在他身上的视线仿佛无知无觉。
吴姑娘只怕也没见过这阵势,勉强支起一个笑来道别,当下拉起自家丫鬟匆匆走了。
见这一行人下了楼梯,朝店外走去,我跟着方景秋进入雅间,还保留着刚才的震惊:“你……你就这么和她说?”
今日我应约出来,几乎都是带着偷情的自觉,生怕闹出点什么意外。若是出了岔子,我还随时可一走了之,方景秋却是摆不脱那些流言蜚语。
结果这意外还真不请自来了。
虽然其他人都知道方景秋有男妻的身份在,但他在外依旧是方家的公子,没人会把这层身份摆在明面上说。今日听他如此坦然地说出来,而且还是当着显然心仪于他的女子的面,看来是我徒徒担惊受怕,他则压根没为这身份困扰过啊。
我们前不久还在谈和离的事,今天却听得他名正言顺地介绍我是他的夫君,这其中滋味,实在是微妙得难以言明,仿佛一颗心浸在杨梅汤里,酸酸软软,又热乎得很。
“我这么说,你是不是不高兴?”
我将方景秋小心翼翼观察我神色的样子尽收眼底,忙说道:“怎么会不高兴?只是……”只是我们这样到底算怎么一回事?
上回的对话被贺封打断,我只能等到今天再来讨个解释。
“我兄长前日适才从蒲州回来,他说,此次辞官便不再出仕。家中万事有他顶着,我自己的事情,全凭我一人做主。”方景秋眼睛里细碎的亮光在流淌,“从此以后,不再有方家,只有我,子晔”
“你愿意带我走吗?”
若我还是少年时,有个人这般望着我,说出这般话,我一定会大喊一声“愿意”,哪怕从此只能浪迹天涯风餐露宿,我也会二话不说就带人远走高飞。
可到了这个年岁,再不会有那时年轻气盛的浪漫和冲劲了,心中思索的、身上牵扯的事情越来越多,想走也怕会是走不脱。但方景秋不同,他在这么个家族里,又经历这许多坎坷,竟还能保持着这样一颗炙热跳动的心,烫得我想缩回手,又情不自禁想去触摸。
以前就说过,方景秋有时候天真倔强得不像话,大约就是在这些地方。
如此一颗真心,明明白白在我眼前,险些叫我不顾自己身在何地,只想把这声“我愿意”大喊出来。
见我久久不语,方景秋又忍不住朝我的方向倾过来,试图来握我的手。
手指微微屈了屈,但我到底没有躲。
86
多年以前,京中风靡过一部话本,讲的是一侠客闯荡江湖,巧遇红颜知己两人,一个是正派大师姐,一个是魔教小妖女,红白玫瑰难以抉择。那时坐在茶楼都能听见此书读者为主角的最终归宿争吵。贺封也问过我认为主角会选谁,我仰头思考半晌答道,如果一定要选,那就谁都不选吧。
几个月后,这位作者给了下文,侠客得遇方外高手,遂拜师学艺,在他与红白玫瑰初遇的山谷与二女道别,飘飘然随师父踏夕阳而去。结局自然被众人骂了个体无完肤,只有我内心隐隐得意,颇有引这位作者为知己的意思。
没想到多年之后的今天,我居然有幸体会到了当年那位侠客的处境,实在是让人坐立难安,若此时能有个方外高手说要我追随他左右做弟子,我肯定也二话不说随之而去。
无他,就是觉得尴尬。
亭内三人对坐,我、贺封、方景秋。按理来说要尴尬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