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盼不来这样的福气,这都是您和老爷赏赐给她的,珍惜还来不及。二太太性格温淡,看不出喜悲,三太太每天最活泼,常常跟一些富太太组局玩乐,花钱流水一样冲。”

管家言谈举止间对可心很不屑,还停留在她当下人时的态度,毕竟她这三太太的名分是我给的,用来代替我,不是老爷的承认,坐也坐不痛快。

但我叮嘱过她,不要出事惹是生非,她好像没把我的话搁在心里,我问管家她闹得厉害吗。

管家说很厉害,大太太二太太都不过问,没人管她,附近一片的太太小姐没有和她不熟的,学会了打麻将正上瘾,一天离不开桌。

我停下脚步,“她以什么身份出去应酬玩乐。”

管家摇头,“这不知道,我也不好以下犯上,不过她也不是没谨记您的话,不怎么往远处走,就这附近玩儿。可人云亦云,估计早晚也要传出去。”

我蹙眉说,“让她收敛点,适可而止就得了,家里这么大还容不下她折腾吗?想要热闹后院搭个戏台,我来出这份钱,给她请戏班子来唱曲儿,江浙皖一带有的是,天天敲锣打鼓,闹到她烦了为止。”

管家答应了一声,他扶着我走上二楼,我站在楼口等,他拂开遮挡住门扉的君子兰,敲了两下,保姆从里面拉开门,她一眼看到站在身后的我,表情怔了怔,管家说三太太来看望大太太,又举了举手上的礼品,保姆接过去迎出来朝我鞠躬道谢,我让管家下去,然后跟着她轻手轻脚进了褚慧娴的房间。

屋里还是十分昏暗,窗外挡着巨大的梧桐叶,光线稀稀疏疏洒入进来,温暖不明亮。

褚慧娴讨厌过分刺眼的灯光,所以长年累月都点着蜡烛,保姆把东西放在门口架子上,打开墙角的壁灯,灯光比较黯淡,但不影响视线。

佛像前的蒲团上摆放着笔墨纸砚,最上面的宣纸染了一滴氤氲开的墨水,看上去脏兮兮的,“苦海无边”四个字端端正正烙印在正中。

我才知道褚慧娴不止诵经信佛,还喜欢书法,在穆宅住了四个多月,我竟没见过她写。

她字迹很潇洒,不像是出自女人的手,笔锋刚毅流畅,很有力量,她可能老了,下笔时候止不住颤抖,笔尖蹭到了纸上,就滴了墨汁。

我在屋里看了一圈,她这段日子闲暇无事写了很多毛笔字,到处散乱铺陈着,也没有收拾,每一幅上都只有几个字,有的是**,有的是一句恩怨至深的诗。

保姆给我指了指被屏风挡住的床榻,褚慧娴在上面躺着,枕边是佛珠和一本打开的金刚经,她垂着眼帘,不像熟睡的样子,我喊了声大太太,她身体剧烈一颤,缓慢睁开眼看我,我以为她会厌恶我,或者冷嘲热讽,我竟还知道回来,还有脸回来。

可她只是笑了笑,笑得平和慈祥,如同许久不见的挚友,她手肘撑着床榻要坐起来,保姆立刻过去扶她,将轮椅推到她脚下,她一手按住保姆肩膀,一手拄着拐杖,我刚要过去帮忙,她已经稳稳坐在轮椅上,她打了个哈欠,懒洋洋的声音说,“你来了。”

她腿上颤着绷带,裸露出的脚踝是一层层非常厚重的白纱布,保姆推着她从屏风后出来,往天台上阳光多的地方走,我跟在后头,保姆停稳了轮椅又给我搬了个座位,铺好软垫,我朝她道谢,她去斟茶切水果,我坐下后看了一眼褚慧娴的腿,“听说您又做了一次手术,好些了吗?”

“骨头发炎化脓,老、毛病了,再上几个年纪,恐怕就要卧床不起,我也习惯在宅子里不出去走动,外面人多吵闹,我图静。再说那么多年轻好看的面孔,看了心里发酸,眼不见为净。”

她说着话揉自己膝盖,每揉一下就无比痛苦的嘶一声,眉团紧蹙。

骨头里化脓可是疼,比十指连心不逊色,阴天下雨磕着碰着像要死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