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以为官宦娶妻不过比平头?百姓阔气?点,哪想到铺排如此夸张。以前?骗完人?钱财,拍拍屁股跑路,留个烂摊子给人?收拾,洪水滔天也和她没?关系。可这?次留的摊子实在太大了,大得她心里?有那么一点点发?虚。

沈宜棠深吸一口气?,仰头?倚上车厢壁。

晏元昭,晏御史?,晏大人?,你别怪我。

我不是?故意要骗你的,我来钟京前?,真没?想到任务对象会是?你这?样的人?。要是?我早知道,我虽然可能还是?会骗你,但我肯定会向那个对你不怀好意的面具人?多索点酬金,叫他?多出点血!

还有那本账簿一看就是?块烫手山芋,容易惹祸上身,被我盗走也不是?件坏事。

你刚新婚夫人?就失踪,是?挺对你不住,但总比成亲前?一晚新娘溜号,让全京城人?看你笑话要强。

等?我走后,过个三?五月,你对外宣称我病死便?是?,也不丢你脸面。反正你条件这?么好,不愁再娶,大把小娘子前?仆后继愿意做你续弦......

沈宜棠念叨半天,自觉心里?踏实了许多,隐隐期待夜晚的到来。

马车进了东城区,速度逐渐加快,终于?停在公主府门前?。帘儿自外掀起,近黄昏的日光照进来,灿烂如金。

沈宜棠罩好盖头?,由云岫扶着下了马车,踩上柔软的红绣毯。

四周的喧嚷安静了一瞬间,又渐渐沸起来。沈宜棠听着礼官的指挥,走得缓慢而端庄,眼前?脚下皆是?朦朦的红色,长长地绵延出去,好像怎么走也走不完。

她的脖颈已有些?酸麻,腿脚也变得僵硬。

一大早起来动也不动地让人?摆布,空着肚子在辇车里?颠晃一下午,还要和个盲眼姑娘似的被人?小步小步搀着走,做新娘子就是?活受罪,亏她以前?那么爱看人?成亲。

沈宜棠发?誓,这?辈子再也不成亲了,不管真的假的。

迷迷糊糊地跨过马鞍,还有别的什么东西只看见个昏暧暧的影,猜不出来沈宜棠手心里?被塞上一条柔软的锦绸,绸子那头?传来强有力的牵引。她随着这?股令人?踏实的力道,步子不知不觉放开些?许。

从公主府正门到用来成礼的崇明堂路程不短,道旁观礼的宾客衣饰华贵,随着一对新人?朝前?挪动。

白羽抱着穿了大红比甲的梨茸,和几个护卫挤在人?群里?,乐呵呵地看着自家主子手攥红绸一端,目不斜视地牵着新娘,大踏步地走在通往崇明堂的最后一截路上。

“秋明,你有没?有觉得,郎君走得太快了?”

秋明点头?,“郎君平常步子就大,估计习惯了,没?意识到。”

“还好沈娘子跟得上。”

白羽说完不久,就见晏元昭似是?终于?意识到自己走得过快,放缓了脚步,将新娘稳稳当当牵进崇明堂。

长公主一身华服,高坐正首,身侧摆着驸马的牌位。

新郎居东,新娘居西,两人?在礼官的主持下,先拜高堂,再对面交拜。

鸾箫声奏,佩结同心。

鸳盟既缔,百年?为好。

人?堆里?,秋明感慨,“郎君终于?娶妻了,看得我心里?暖洋洋的,也想娶媳妇儿了。”

“你小子,净想这?些?!”连舒笑道。

“真好,真好啊......”白羽向来机灵话多,此时却喜悦忘言,说不出句囫囵话。

他?打心眼儿里?为郎君高兴。

白羽长在公主府,伺候郎君很多年?了。

外人?都道晏御史?孤高冷傲,手腕强硬,但白羽知道郎君其实心很软,不然他?也不敢动不动和郎君开玩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