沈宜棠口齿清晰,双靥泛红,似醉未醉的样子。她?丢了酒坛,取下腰间悬的如意纹银酒葫芦,献宝似地给桑千娇看?,“我找人打的,漂亮吧?”
桑千娇拿来细看?,那银葫芦巴掌大,遍身鏨刻精致纹样,她?先看?到一个男人在窗前捧书,转了半圈,是这个男人在舞剑,再转半圈,又在抚琴,如意云纹点缀在上,竹枝纹缠绕在下,刻得?满满当当,繁复华丽。
葫芦腰上还系了条红绳,绳上垂着一只小小的象牙,暖白的色泽与壶身冷银相得?益彰。
桑千娇觉得?有趣,把玩了几?下,“漂亮,比臭男人的酒葫芦漂亮多了。”
沈宜棠得?意地把东西挂回腰上,给桑千娇喝剩一半的酒盏满上,“你也陪我喝一会?儿。”
桑千娇摇摇头,“我酒量可?赶不上你,这酒辣,我没法再喝了。”
沈宜棠不强求,等两人吃完聊完,沈宜棠淡定地跳上临窗的桌案。
“千娇姐,我出去玩会?儿。”
说完推开窗,潇洒地跳了下去。
耳边风响了一刹,送来桑千娇的呼喝,“你怎么还这么闲不住,一定要记得?回来啊!”
沈宜棠双脚落地,也不管桑千娇能不能听见,中气十足地应了一声。她?在空荡荡的小巷里发了会?儿呆,转身去了会?仙楼的后院,从马厩里牵出一匹毛发油亮的白马,上了街。
不知道为什么,她?今天心里攒着一团躁动的火,浑身有使不完的力气似的,捞了一上午鱼不够,还想喝酒,喝完酒还想跑马。
一路溜达着出了城,沈宜棠开始让马儿撒欢地跑。
城外的官道上,银鞍白马四蹄奔飞,飒如流星。女?郎一身红衣胡服,高飘起的下摆仿佛奔腾的火焰,悬在腰上的酒壶琅琅作响,在光下闪着细碎耀眼的银光。
夏秋之交的风有些料峭,呼呼地吹在她?被酒意熏得?温热的脸上,凉滋滋的甚是舒服。
不知不觉,她?拐到山道上,盘着山向深处的葱茏绿意奔去。
“现?在已是陵州境内,距离陵州城还有几?十里,再有个把时辰就?到了。”
驿厅里,张甫玉笑?着对晏元昭道。
晏元昭放下手中刚刚翻阅完的朝廷邸报,“是啊,总算要到目的地了。”
陵州是河东第一大州,位置上也处在河东正中心,历来朝廷所派遣的河东道使节,都会?选择在此地停驻,设立行辕。
从舆图上看?,钟京到陵州并不远,然而隔着一条宽阔的涑河,又因为驿船坏掉的缘故,这段路程他们足足走了二十多天。
不仅他们走得?焦心,陵州刺史曲岱也等得?焦心,在城外沿途几?处官驿都安排了自己人候着,随时传报巡察使行踪。
片刻前他们来到这里,曲刺史的人悄悄找到张甫玉,说自家大人在城门外迎接巡察使的布置还没妥,求他拖延一下晏大人的脚步。
张甫玉看?出晏元昭不喜排场,估计根本不在意曲岱怎么迎接。但曲岱是他同乡,两人略有交情,他不好驳他面子,只得答应了。
他对晏元昭道:“这几日赶路辛苦,不如在驿站多休息休息再上路,晚上也好有精神和刺史府应酬。”
晏元昭点点头,“也好,晚一点进?城,街上人少,能少一点对百姓的惊扰。”
“对对,是这个道理。”
晏元昭起身去后厅歇息,俊逸的脸上不露疲色,亦没有半分笑?意。
张甫玉感慨,这么年?轻的郎君,这么懂得?体恤百姓的臣子,怎么就?不多笑?笑?呢,凭白担了冷酷无情的虚名。
后厅,晏元昭望着窗外青山出了一会?儿神,召来白羽,“把我的弓箭拿来,备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