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迟抬头想了想:“学不学的都一样。”
“我如今管着两个队呢,一百来号人,怎么也有几个识文断字的。拖几个来给我读文书,一样的。”
秦无疾左手小指微微抽搐两下。“队正答应过不会半途而废。”
吕迟看了他一会儿。“我不是队正了。”
“什么记性。”
他手指拎起一截蹀躞带甩了甩,金铜格子闪闪发光。
“我现在是燕水口旅帅。从八品到正八品,这你也能记错喽?”
秦无疾空茫茫地站在原地,终于觉出自己荒唐。
他方才在想什么呢。
秦无疾看着吕迟手上红艳的、酸甜的果子。
他方才在想什么呢……
吕迟从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。上到勾注山又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?燕水口年年有戎索人叩关,他手下那么多人,去去留留,生生死死,分明早都见惯了。他会舍不得谁?
新任旅帅腮帮子里含着山楂肉,偏了偏脑袋,用一种很奇异的眼光看着他,而后骤然发难,甩起腕子,掷出一道红彤彤的残影。
从前他逼迫秦无疾倒立、扎马步,总是故意这样寻东西扔他,手劲儿很大,哪儿疼就扔哪儿。
秦无疾一开始手足无措,力气又小,被他扔得躲都躲不得,还被枣核打青过额角,印子足足五六天时间才消退。
吕迟一点抱歉的意思都没有,就笑话他,说他傻,王八伸腿儿都比他利索。
而今秦无疾迎向残影抬手,而后翻手向上,掌心滚着一枚滴溜圆的山楂果。
“那是个什么脸色?”吕迟笑道。“灌了二两黄汤,连我都敢绊,如今要升官了却犯怂?”
秦无疾开口道:“没有。”
“就是来看看。”
秦无疾没再同他说什么,告退出门。
挺拔而瘦削的少年人在他门前静静站了一会儿。
今日风停雪霁,是深冬难得的好天气,满院积雪白得刺目。
秦无疾后知后觉,他这一年跟吕迟走得太近,操练在一起,做工在一起,读书在一起,睡觉都要并肩而眠。
一天十二个时辰,被吕迟蛮不讲理地伸胳膊伸腿,占得满满当当。
甚至叫秦无疾觉得,只要他还在雁门关一日,两人便要一直这样相处下去。如若不然,吕迟便会不高兴,像个不讲理的小孩子似的要等他来哄。
秦无疾在雪地里走了一会儿,弯腰捧起一捧雪,往脸上擦了擦,直到雪融化了,森森溢着寒气,将他鼻尖冻得通红。
荒唐。
他又想岔了。
【作者有话说】
小狗没疯是因为他疯过了呀(挠头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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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将军(划掉)秦别奏小课堂:
【1】胼胝之劳:胼胝意为皮肤异常变硬和增厚。形容极为辛苦地工作,都磨出厚厚的茧子来。
44 领新兵
◎年关过了,冬去春来,转眼便是阳春四月。◎
卢九江初任隘口主将, 手下有诸多事务亟待处理。
翌日,校尉府又派侍从官来催促秦无疾上任。
秦无疾既然答应下来,便不会再耽搁, 于是收拾好书箱, 换新袄, 领令牌, 独自离开燕水口二队村屯, 往几里外搬去了。
当日燕水口无人相送。
都是硬邦邦的糙汉子, 不比读书人伤春悲秋的,自然也不兴什么依依惜别的戏码,酸得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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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奏作为佐官,公务用五个字来归纳, 便是“为上官分忧”。
寻常日子里, 秦无疾既要跟在校尉身边做护卫,又要通传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