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无疾强迫自己从他双眼之中脱身出来, 目视前方。战阵中, 戎索骑兵高举枣赤色军旗, 翻卷之间,依稀可见漆黑鹰纹。

“队正目力如神,可先射山鹰军旗,再看四方士兵的反应。上前支援者、四周受护卫者, 皆有可能是军官。”

吕迟笑了笑。“好脑子, 书算是没白读。”

他一只脚踩上城垛边沿,脊背猛然发力,两条肩胛骨绷紧,曲臂将漆黑角弓拉到满弦, 弦位逼近耳后。

“左右听令!此后二十箭, 都给我冲着枣面旗子射, 给老子压个阵!”

左右数位关兵应和, 齐齐调转箭头。

秦无疾就站在吕迟身边,顾不得痛到痉挛的左手小指, 虎口抵着弓把,牛筋弦大张, 在七十步外瞄准旗杆上的猎猎飞舞的枣色鹰旗。

顷刻之间, 数十只箭矢密密麻麻飞刺鹰旗四周, 半晌不停。箭簇所到之处, 破胄穿甲,三四名骑兵身重数箭而倒。

可惜,不是谁都像吕迟那样有近乎百步穿杨的本领,执旗的旗头怒吼一声,双臂抡起铁旗杆,躲避流矢,护得旗帜毫发无伤。

秦无疾仔细盯着敌军的举动,数息之后,果不其然看出了端倪。

流矢如雨,鹰旗方圆三四丈之内,骑兵穷于应付,皆裹足不前,六七匹战马先后中箭,队伍大乱。

如此危机态势之下,数骑戎索士兵手持小圆皮盾,齐齐往鹰旗方向靠拢。

然而,当他们赶到旗下,护住的不仅是军旗与旗头,还有十余步外一个扛着狼头肩吞,腰系红绦与皮带的骑兵。

“队正!”秦无疾眉头紧蹙,“兽吞红带!”

吕迟转动腰胯,身体稍稍偏移,冰凉的瓷扳指贴在腮边。

漆黑的弓臂与赤红弓把将他的视线一分为二,三棱箭簇的末端闪着冷光,遥遥指向蛮军丛中的狼头肩吞。

吕迟轻声道:“十箭之内,取他性命。”

话音落时,他指中第一箭飞出,正中那兽吞骑兵的手臂。

骑兵大怒,痛极怒吼,锐痛之下紧勒缰绳,战马高高仰蹄。

就在这眨眼间的关头,第二箭已至。箭簇深深插进战马脖颈三寸有余,锐利的铁箭头堵在战马筋肉之间,几乎无血喷出。战马高声嘶鸣,痛苦地摇摆着头颅挣扎起来。

骑兵尚且脱不开马鞍,也就一句话的功夫,罗城高墙之上,前后五箭朝他飞射而去。他头上的兜鍪被一箭射落,满头长辫飞散在半空中。

兽吞骑兵失去平衡,摇摇欲坠,有战士去接他的身体,并在口中高喊:“阿赖!”

倘若吕迟耳力也非凡,能在五六十步开外听清这个词,便能确凿知道自己找对了人。

在戎索语中,“阿赖”一词指的是统领百余人的军官,跟关军中的旅帅差不大多,叫做百夫长也适宜。

一切正如秦无疾所说。

吕迟舔了舔嘴唇,舌尖儿上尝到汗咸与土腥气。

他平日里行动最为跳脱,引弓搭箭之时却沉静如磐石。

薄薄的红袄将他肩背裹出柔韧丰满的曲线,领口之下的皮肤热腾腾的,安静地起落,如野兽伏伺以待生杀。

肩扛铁兽吞的百夫长身上插着三四只长箭,高声咒骂着,一手抓住麾下士兵的手臂,另一手去抓缰绳,要从发疯的战马背上脱身出来,换马来骑。

士兵举盾,欲把他护在小圆盾后。

然而他们到底慢了一步。

戎索骑兵眼睁睁看着一只长箭自高处破空而来,飞斜着插入百夫长的左耳中。

百夫长瞪大了眼睛,整颗头颅痉挛不止,双眼很快溢满鲜血,眼珠暴突,鼓囊囊地嵌在眼眶之中,犹如鬼状。

戎索骑兵吓得