荣子盛右手搭在刀鞘上,冷淡地抬了抬头。
“这时候折腾起来,对他们能有什么好处?军械库是城中禁地,比粮草看得还紧,前些天沙子刮得最厉害的时候库门都没离过人,更没听说失窃。就算俘虏营真有人蓄意纵火,叫城中乱起来又能如何?莫说几个没门高的小杂种,就算是舍利吐利撒垦亲自攒的乱子,他们抢不到兵器,带着一群手无寸铁的人能翻起什么浪花来?”
“那还有一种可能。”吕迟开口道,“放火的人,是刚刚从外面混进来的。”
荣子盛抬头看了吕迟一眼:“跟我想的差不多。”
秦无疾也是一样的看法:“沙暴之后天地昏黄难以视物,隔着城墙分辨甲胄旗帜已是极限,再加上将士们为挡尘沙,出行时多面戴风布,如此时候最适合鱼目混珠。我来前派人去问过城防营的情况,叫斥候得了消息,便立即送来中军大帐。”
话音刚落,门外便有斥候带着秦无疾的令牌,要求见关大都督。
堂上众人耳听门外通传,纷纷侧目。
那斥候跑上前来,单膝跪地:“回禀都督,日暮换防时候,有两支队伍先后回城,面戴风布,做轻骑斥候穿戴,通行令牌属东营!”
“今日根本没人报备过回营!”
东营诸将心里不约而同咯噔一声,霎时明白大事不妙。
这样的关头,谁都不愿自己手底下的人出岔子,东营将军们脸色霎时间难看起来,急切之意溢于言表。
“再者说斥候刚出城不到两日,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?”
事有轻重缓急,关朔无意追责,抬手制止他们说话:“既是有意趁虚而入,戎索人今夜所图恐怕不止粮草。”
“当年朔州一战,城中汉人夤夜暴动,与城外大军里应外合,攻城势如破竹。阿什昆毕察如今异地而处,想必已有大举进攻的念头。”
此话一出,人群都肃静了。
谁能忘了当年朔州一战的震撼?
那一战,不仅是茅承望迄今为止打得最漂亮的一场仗,也是秦无疾与吕迟的成名之战两个十几岁的年轻将领,带着一群怒发冲冠的汉奴,在城中烧粮抢甲,围追堵截,一夜之间闹了个翻天覆地,甚至差点儿把那衣颉可汗瓮中捉鳖。
堂堂一代草原君王,也是真丢人,跟只过街老鼠似的,被一群奴隶碾得满地乱跑。
此战对河东军来说自是惊世奇功,再夸上十几年也不为过,可对于衣颉可汗来说……
奇耻大辱。
到现在都还没报呢。
堂中一阵死寂。
从之前的所作所为来看,衣颉可汗实是个赌性深重,又睚眦必报的君王。
今夜这火烧起来,怕是不好熄灭。
众人至此都明白其中利害,反倒心都静下来了,一双双眼睛烁烁,聚精会神凝视着关朔,是走是留只等他一声令下。
关大都督沉默片刻,仍决意守城。
河东军以铁壁悍防著称,野战到底是薄弱了些。
这些年关朔励精图治发展轻骑兵,虽有先锋营神铠营两支队伍锐不可当,但石荆山下一战,那舍利吐利阿跋西一条人命,换得两营死伤近半,如今只能被迫合营,暂且由吕迟统一调派。
若此时河东军弃城而逃,以背示敌,留给轻骑的压力甚重,就算今夜逃出生天,精锐要面临的折损也难以想象。
棋分经纬十九线,胜负从不在一格之间。
茅承望还带着辎重守在五十里开外……在关朔看来,今夜尚没有到破釜沉舟的时候。
关大都督问道:“外头的火灭得如何?”
有将士答:“回禀都督,四处火势已受控制,只是大量战马受惊逃离马厩,尚在派人追捕