轻佻又欢快的笑声一溜烟随着他跑了出去,年轻人留下最后一嗓子:“我去劈柴啦!”

张医官将笤帚疙瘩捡回来,在手里颠了颠,又骂了一声:“狗崽子。”

吕迟从草药房里出来,回屋翻了把破斧头扛上肩膀,哼着小曲儿要出营。

路过七八个身着皮甲的士兵,见到他齐声招呼:“队正。”

吕迟瞅了他们一眼:“换防的日子?”

“是呢。”几人对视一眼,推出个爱说话儿的来问:“前几日队正去关城了?听说还动了刀箭?”

吕迟一点也不避讳:“这不是常有的事么,怎得还来问我?总有那么些不知轻重的混账,不废上一两个,还以为是来这儿享福的。”

吕迟也知道自己的名声,撸了把头发,又朝他们笑了笑,粗糙的脸蛋子上挤出一颗酒窝:“我手上有准呢,没伤筋骨。”

这几个人都是吕迟队里的卒子,一开始也怕吕迟这股子狠劲儿,跟他日子久了方才习惯。

吕迟瞧着也就十五六岁,在边关呆了两三年功夫就做了队正,手底下管着五十来个人,这是实打实拿军功垒出来的,比谁都敢杀人,脾气自然不好。

他其实平日里也挺爱笑的,只是最讨厌欺软怕硬的军汉,见一个收拾一个。

铁打的边关,流水的卒子,上面的人正愿意拿他当个立威的靶子,还额外给了他个督军的名头,睁一只眼闭一只眼,只要不伤人性命,手上有分寸,也不怎么上纲上线。

倘若做得过火,便打上几十个板子,叫他光着屁股躺个把月便罢了。

就冲这做派,讨厌他的人多了去了。但因此喜欢他的人也不少,全看你做事亏不亏心。

“还听说队正救下来个小娘子?”客套几句后,几个人终于露出了真实面孔,就是来揶揄他的。

吕迟瞪着他那双圆眼睛,不答话了:“该干嘛干嘛去!”

几人跟了他两年,摸得清他脾气方才敢开如此玩笑,哈哈大笑,扛着长枪相偕走远。

吕迟在雁门军中是出了名的眼力好,此番却连男女都分不清,这笑话闹得忒大了,这些日子被人寒碜过好几回。

他不大高兴地蹭蹭鼻子,觉得自己挺无辜,那小子趴那儿瘦瘦一小团儿,头发还披散着,宽袍大袖儿的,这哪里知道是娘子还是书生。

救人一命就得了!哪儿管那么多事!

【作者有话说】

秦将军小课堂:

【1】判司:州/军镇中的文官,掌管各类文书,分为司功、司仓、司户、司兵、司法、司士六参军,司户参军就是其中之一,从八品下。

【2】屪:读音同“聊”,男性的那根棍棍。在古代黄色话本子和黄色笑话里经常出现。

秦将军不爱讲这个,并告诫大家不要学。

3 银子

◎两块银子,能称作散了一地?◎

秦无疾醒醒睡睡的,不知道过了多少天。

他似是魂魄离了体,时而陷在冰天雪地当中,时而又投身进烈火地狱,起起伏伏,浑浑噩噩,受着连绵不绝的苦。

其间一直有人给他喂药,还有人在他身旁说话。

屋里两人嗓门都大得要命,吵起架来像是轰隆隆打雷。他浑身动弹不得,耳朵被迫记熟了这两个嗓子,一个老人,一个年轻人。

年轻人嗓子亮堂,不算难听,但偏爱同人胡搅蛮缠,俩人的嘴架大都是他先惹起来的。

只要他哪句话说不对付惹怒了人家,这一老一少就开始对着嚷嚷,吵上一架就有片刻的清净,之后刀枪再起。

但年轻人不在的时候,这里便是极安静的,安静到只能听到药炉沸腾的水声、打蒲扇的风声、和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