权当摆下酒宴接风。

几人许久未见，各自无声打量，见彼此身上虽有些新伤，但都算不得重，胳膊腿儿还完完整整地长在身上，不由松了口气，笑容都显得更真挚了一些。

……战火纷乱的年岁里，这已经是难得的喜讯。

“我这旧伤还好。”石光捂住胸口，回答吕迟的问话，“雨雪多的时候偶尔疼上一下，不是什么大事……中郎将又如何？”

石光跟吕迟一样，曾在阵前吃过阿什特秘然那对铁鞭的苦头，但好在用马槊隔了一层，没有被铁鞭结结实实砸在胸口……跟他相比，吕迟那时候却是伤得更重一些，险些在应安丢了性命。

“一样。”吕迟拿姜汤碗跟他碰了碰，笑道，“小疼小痒，不在话下。”

几人围坐炭炉，腰悬玉符，身披银甲，肩挂斗篷，持碗相碰。

正如五六年前那群戍守燕水口的少年军人，身上披着破落皮甲，秋战之后围篝火而坐，顶着一张张没见过世面的灰扑扑的脸，击股而笑，谈天说地。

他们是微末时相互搀扶着一道走过来的伙伴，不论军衔高低，如今只要对视一眼便知道兄弟情谊未变。

但肉眼可见的，情谊未变，人却变了。

彼时多稚嫩，而今权柄在手，目光都沉重，已不再是从前的轻快少年。

赵阜沉默片刻，率先开口：“我们之前还以为，此时中军应已经到了鹿州。”

秦无疾于吕迟对视一眼，轻轻摇了头。

“此事还需从长计议。”

如今河东军虽然有惊无险地退回胜州，但危机还没有彻底过去，眼下进退又是两难。

衣颉可汗这一招坚壁清野的狠绝，不亚于彼时秦无疾壮士断腕，火烧破河平原。鹿州空城的阴影至今还沉沉笼罩在河东军头上。

然而河东军每在胜州多留一天，都是对粮草的空耗，衣颉可汗以此计逼迫他们一日焦躁胜过一日，直到他们做出什么不甚理智的举动来，自取灭亡。

退回胜州是权宜之计，但不能久留。

可如果要走，茫茫大雪之中，又该怎么走出一条更稳妥的生路来？

路申大手握在膝盖上，倾了身子：“我们南军的雪犁，两位将军可曾见过了？那是顶好的东西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