谁也无法确凿看得清楚。
每当这种时候,关朔总是守在门外,第一个看到吕怀南的身影,第一个看到他穿着双一尘不染的鹿皮靴,独自一个人从纠结和决断中迈步出来。
“等挺久了吧。”吕怀南对他说道,“原说进京之后请你喝酒,今天是顾不上了,你替我记着,之后再朝我要。”
关朔看到吕怀南眼圈发红,便移开视线,不跟他多说,也不追问。
“好。”
他们并肩而立,在汉白玉阶下从午时站到了日暮,直到天边残阳如血,大殿中终于传来王后撕心裂肺的恸哭声。
高耸的宫门开启一道窄缝,浑浊的香药气随内侍尖锐的哭声一并飘散出来。
“酉时二刻,帝崩”
阶下群臣跪地,泪如雨下,大殿内外唯独内侍在走动,天子近侍怀抱金盆,匆匆往殿外快步而进,为皇帝整理遗容,也有往殿外走的宦官,分领了差事,忙着向诸殿诸府通传消息。
便是此时,吕怀南突然出声:“且慢。”
话音落下,殿外竟有内侍尖叫起来,四方殿门皆起刀斧声,铿锵交错,将偌大殿院围了个水泄不通。
有太监跌跌撞撞回了殿,浑身沾血尖叫道:“杀人了!殿外杀人了!”
朝臣闻言大骇,惊怒而起,斥责道:“吕怀南!你做什么!陛下刚刚驾崩,你就要造反!”
“陛下亲旨在此!待他仙去,今日太阳殿中内侍一并处死,不留活口!”吕怀南袖中藏着圣旨,单手撤了绢封,哗啦啦一声展在人前。
“太子出来说话之前,禁军十八卫都归我管了,老子的朔州军就守在城外五里,一根烟火就能叫上殿前来。若有违抗皇命者,我不跟他客气。”
吕怀南似笑非笑看着阶下义愤填膺的朝臣:“明大人,认个阉人当主子,到底是没什么意思的。别害怕,我给你个机会,要么你现在跪回去呢?”
明大人脸色煞白,怔怔说不出话来:“你……你信口雌黄……”
他话音未落,便见秦甘棣自殿中而出:“天子拟旨,吕帅奉诏,本官便在其侧,如何是信口雌黄?”
“秦尚书出来得巧。”吕怀南笑道,“陛下当真抬举我了,我一个河东放马种地的乡下人,手里拿着圣旨,人家也不信我。”
秦甘棣没搭他的烂腔:“大帅自便。”
“自便……杀人当然自便。”吕怀南做事干净利索,不出一盏茶的功夫,那几个一手遮天的大宦官,便随着一代君王的陨落,一并人头落了地。
吕怀南是外来人,与宦官素来不睦,京中盘根错节的私相授受,跟他半枚铜板的关系都没有,皇帝生前有手腕权衡利弊,叫他们相互制衡,死后却怕有人挟持幼君,最后落得阉党横行,积重难返……最干脆的手段,便是赶尽杀绝。
在此之前的铺陈,自有秦甘棣等肱骨大臣筹谋,然而最后落下的这一刀,吕怀南能做,也只有他能做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