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行啊。蛮子等着我军心涣散,那我就散给他看。”
吕怀南将腰间令牌解了,反手摔在了桌案上,他腕上没留劲儿,这一摔重得很,发出一声巨响,险些将桌案砸出个洞来。
在他身后,关朔微微皱起眉头。
荣子盛那时候也年轻,站在自己的官长身后,叫吕怀南这一摔定住了眼神。
“看不惯我好说,但也不至于搭上了性命不是?”
吕怀南虽然笑着,但脸上的杀意腾腾不加掩饰,都快冲出天海山去了。
“不论诸位心里想着什么,眼前的仗,还是得拼上命去给我打!戎索人来者不善,诸位消极怠工,还没等到朝廷处置我,咱就得一个挽着一个,手拉手排着队去死。”
“接下来这场仗,自要答应了上前线,有一个算一个,现在就官升两级,打赢了算诸位的,这头衔就心安理得地收下,打输了算我的,陛下的火气我替诸位挡,若天家叫我革职谢罪,我也绝无二话。将军令牌就搁在案上,你们谁觉得自己能要得起,尽管来拿!”
武将不比文官,河东道三年无战事,将领便很少有晋升的机会,吕怀南就是看准了人心中的野望,引诱人同他豪赌一把。
而他也的的确确赌赢了。
戎索人蛰伏三年一朝扬眉吐气,正在志得意满的时候。河东军队与戎索人在天海山外飞沙关周旋数日,佯装战败,丢盔卸甲地往关内跑,然而体力消耗过甚,跑又跑不快,戎索人思虑再三,还是忍不住追击数十里,直到被荣子盛一刀斩了后路。
轻甲快马是跑得快,但一旦被前后夹击,防御跟不上就是致命的弱点。
大败之后,又是一场极尽风光的复仇。
吕怀南真真切切地叫戎索人知道、也叫北周朝廷知道,三年前的白粟河伏击并非巧合。
他这由文转武的当朝进士倘若被世人视为疯癫,那他就一疯到底。
前来发难的皇宫内侍,前脚捏着兰花指气势汹汹地过了雁门关,后脚就被戎索将领的头颅砸了满怀。那皮肤白净的大太监低头一看,手臂中是臭烘烘血淋淋一颗人头,当场吓得摔了个屁股蹲,脸色煞白尖叫起来,活像只被拧了脖的公鸭子。
北周皇室警惕世家势力,豢养阉党以稳固皇权,甚至叫他们插手边防。吕怀南讨厌阉党,关朔也讨厌,这或许是两人唯一的共通之处。
“别这么排斥我嘛。”
吕怀南一路逃命多亏了关朔照顾,他感念恩情,从此开始重用上他。
但在关朔看来,是纠缠上他也说不定。
关朔为人正经,吕怀南就拉着他喝酒,想看看他不正经的时候是甚么模样,却意外发现这厮看着六根清净,实则酒量深似汪洋湖海,吕怀南自诩酒量不错,却根本灌不倒他。
吕怀南每每摆起小宴,说要拉着他不醉不归,每每最先倒地的都是吕怀南自己。
“我这人,兴许是浮躁了点儿,但至少有一个优点,那便是知恩图报……只要是帮过我的,我能豁出命去还。”
他已经喝得半醉,说什么关朔就听着。关朔听进耳朵里,也不说信与不信,只是盘膝而坐,将大碗烈酒一饮而尽。
吕怀南看他在沉默中牛饮,笑笑,又朝他托了托酒碗:“现在说了不算,你看今后。”
那时的关朔并不知道吕怀南会知恩图报到什么地步,但至少吕怀南当得起说话算话四个字。
有关于升官进爵的承诺,吕怀南悉数兑现。
那天顶着一败涂地的压力、咬着牙关、自请领兵出关的将领,在战后接连升迁,吕怀南以此挑选出数位胆魄惊人的猛将。
此后经年,这些人无一不成为吕怀南可以交托生死的心腹。
飞沙关大胜大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