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千丈,城下寂静无声。
吕迟绕过苏农鲁索跪地不倒的无头尸,重新拽起晴山雪背上缰绳,踩上马镫,高声喝道:“敌将伏诛……”
“河东军,随我入城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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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苏农鲁索殊死顽抗的几个时辰里,苏农王果然有心要逃。
东城门外,背水一战,杀声震天,而城内已然乱作一团,苏农王趁苏农鲁索悍守东城的时机,召集亲信,收拾粮草细软,直奔西城门而出。
苏农王遁逃前,招来亲信低声命令:“差人去黄虎山芦苇洞,将谷中所藏兵马召集过来!我苏农部最大的依仗从不是城池天险……只要手里有兵马,部族就有翻身的机会!”
然而天不遂人愿。
苏农部一干贵胄拖家带口穿过整座凉城,以为死中逃生,半口气都没喘匀实,便见一支河东军队神不知鬼不觉绕过城防,守株待兔,等候在西城门外。
城前领兵的是纪天星,身边是游骑班裕,背后千余善阳兵,皆手持刀枪,严阵以待。
苏农王勒住缰绳,脸上骤然失了血色,心中一口气猛地沉入地底。苏农王是聪明人,见此情形,便知黄虎山中芦苇洞已经被人摸透了底细。
那前去黄虎山召集余兵的亲信去了太久,到如今仍不见踪影……此生怕是也不会再见到。
筹谋至今,竟是功亏一篑。
电光火石之间,苏农王拿定主意,沉下脸色,抬声道:“阵中可有通汗国语言的将领,本王有话要与主将说!”
面前兵马悄然无声,石山一般矗立在面前,纹丝不动。
苏农王面色不改,继续游说:“两国议和在即,何必赶尽杀绝?事情还有转圜的机会,叫那昧勒来与本王说话!关朔有何要求、中原皇帝有何要求,本王可代向大可汗传达!”
“你们想要的什么?牛羊、土地?”
隔着百步之远,苏农王眼神牢牢攥住纪天星身影:“还是天海山?”
班裕作为探路游骑,自然懂得戎索语,闻言一愣,小声将他一席话从头至尾与纪天星转述:“纪副将,那苏农王说要见吕将军。”
纪天星是刻苦的人,闲时亦习戎索文字,大致听懂苏农王方才说些什么,却是目色冷淡,全无反应:“俘虏如何处置,战后自有两位将军定夺。”
纪天星目视前方,漠然道:“那苏农王老奸巨猾,不可轻信,守住西城门,无论如何不可松懈防备。”
他提举螭纹铁枪在胸前,枪锋红缨垂落,枪尖朝向西城墙下戎索兵马:“纪某只听得上峰军令,今日欲出西城者,不论身份高低,留尸不留命!”
纪天星能听得懂戎索语,但讲得却不算多好,不愿阵前露怯,只叫班裕代为转达。
班裕听令,策马上前,一字一句将他的话直译给面前的败军残将,冷言硬语,讲得苏农王几乎咬碎满口银牙。
……倘若换个将领来西城门堵人,苏农王兴许还能得个转圜的气口。
可惜他碰上的,偏偏是这软不吃、硬也不吃的纪天星,时运不济,合该要在他手里狠/狠/碰一回钉子,想要言语拖延,趁机逃出城的心思也彻底落了空。
“这是……”苏农王攥紧手中马缰,眼中染上不甘的恨意,“这是天要亡我部族。”
苏农王此话一出,身后妻子亲族仓皇失措,连连求情,叫他再想办法脱身。
然而苏农王还能做什么?他手中筹码尽断,再无计可施,只得在河东军注视下低头为俘。
“先活命,不要反抗。”苏农王只得沉声道,“今后之事,今后再作打算!”
苏农王尤善审时度势,如此生死存亡之际,只得投子认输,不再往前,带着身后一干苏农部贵胄悉数退回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