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先锋营靠善阳粮草供养而成名。”纪天星目不斜视,“饮水思源,你在这里骄傲些什么?”
“你说得好听。种地打算盘的功夫,在战场上可不好使。”朱宣扭扭脖子,手腕转了转,将掌心马缰松脱一圈。
“今天爷们儿叫你开开眼。”
--
纪天星上次与先锋营并肩作战,还是去年冬天,随秦无疾死守在应安城。
应安那场仗,从深秋打到了翌年初春,亡者横尸遍野,生者穷途末路,所余兵员几乎不成建制。
直至一日清晨,朱宣领吕迟的军令,顶着一张疲惫不堪的脸,叫守城卒子打开应安北城门。
先锋营五百残兵,抱着玉石俱焚的决心,随吕迟出城迎敌。
纪天星还记得,那天正是惊蛰,先锋营顶着撕裂苍穹的雷霆闪电,抛却死生,于城外旷野背水一战。
如今半年过去,面前并非绝境,先锋营的骁勇竟然更上一层楼,见了血,就像被唤醒的猛兽,就连朱宣都锐气毕露,眉目之间挟风带雪,再不复寻常懒懒散散、大呼小叫的蠢相。
不只是朱宣……
纪天星攥紧手中长枪,目视面前轻骑兵风驰电掣,洪流一般狂飙向前。
……他竟在先锋营在每个将士的身上,都看到了吕迟的影子。
--
早在北周时,凉城便与天海山一道,被中原朝廷拱手北让。
苏农部甚至不必大动兵戈。
部族可汗拖家带口,率领整个部族,迁居水草丰美的天海山南麓,在广戴湖草原繁衍生息十余年。
部民早已把广戴湖视为家乡。
凡此十余年间,栖息在天海山脚下的牧民从未见过中原军队进犯……更何况是“两国议和”的安宁时刻。
这本应是个再寻常不过的夏日清晨。
睡眼惺忪的牧民裹着兽袍,提起破旧的皮鞭,将无数牛羊驱赶到草场。
牧民虚握缰绳,坐在马背上,在暗淡的日光中眯缝着双眼,漫无目的地发着呆,盘算着家中的余粮,惦记着羊群里新生的十几只小羔。
看文会员裙VX(Maeve-0)
直至敏感的羊群惊惶失措,发出凄厉慌乱的啼叫,叫醒了清晨昏昏欲睡的牧民。
他高高扬起鞭子,教训着身边慌不择路的羊群,抬起头,愕然见远山有银黑乌云席卷而来……随着大地轰鸣倾泻而下,到达更近、更近的地方来。
直至牧民看清楚了,那不是落在人间的乌云
那是乌云一般成群结队的、千千万万的中原骑兵。
牧民手中的羊鞭应声而落,他怔怔呆愣着,脸颊因惊惧而痉挛不止,直到神色狰狞,厉声大喊:“敌袭!敌袭!”
他疯狂驱赶着羊群,叫这群柔弱懵懂的畜生让出退路,勒起缰绳,背对窑源山策马狂奔。
他抄起腰间裹着皮革的骨质小角,胸膛鼓足了劲儿,吹响抗击外敌的长音。
广戴湖畔,长达十余年的安宁结束了。
这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夏日清晨,中原人的身影重现在湖畔草原,为戎索部族带来了血雨腥风。
游牧与农耕的碰撞,迸溅起不死不休的血光。
戎索人骁勇善战,举民皆兵,男女老少皆手持利器,可取人性命。
耄耋竟可控弦,妇孺亦有杀性。
众多河东军人冲入敌阵,与蛮子对过几个回合刀枪,定睛一看,面前那骁勇狠戾的蛮兵,竟然是肤如铜色的妇人……
她们或戴毡帽,或顶铁盔,手臂粗壮有力,长辫披散在脑后,碧绿双眼饱含愤怒与痛楚,用戎索语高声斥责:“入侵者!”
“恶鬼!”
“滚