去打听打听,这便是他丁金鳌最高的礼待。
丁金鳌施刑近一个时辰,站在冰窖似的刑房里,热得满身大汗,暂时歇了手,叫狱卒给秦无疾喂口糖水,自己转身去取竹板拶夹。
这拶夹原是专门伺候女犯的,将小娘们儿那葱葱十指往里头一扣,越拉越紧,痛得她们哭爹喊娘,哭得声音越大,行刑越上劲,直到将人手指骨头齐齐碾断了了事。
丁金鳌做这么多年摧残心神的“天王老子”,很有些眼力,通晓人弱点所在秦无疾是个舞文弄墨的书生,后来入了武官班行儿,舞刀弄枪也离不得这一双手,拶夹在他身上必定是顶顶好使的。
丁金鳌正激动着,耳中听得“跨擦”一声脆响。他赫然转身,便见狱卒手脚不利,叫这混帐给秦无疾喂糖水,他转眼将水撒了一地。
丁金鳌照着他后臀踹了一脚,怒斥:“废物!滚一边去!”
狱卒扑簌簌发着抖,深深埋着头,神色不明,迫不及待躲去了一旁。丁狱丞亲自给秦无疾上拶夹,同他介绍这宝贝的用途。他露着不甚整齐的黄牙,沙沙笑着:“等你十指连根断个干净,就连绝命诗都不必题了、走得方便!”
秦无疾神色终于变了,抬起头,幽幽盯着狱丞看:“……我父并非自缢而亡,是也不是?”
“告诉你也无妨……”丁金鳌乐见他破功,咧嘴笑着,“他享了大半辈子福,熬不住刑,在刑架上流了屎尿一地,蹬蹬腿儿便走了,是老子给他挂到房梁上留个全尸,你怪天怪地,也怪不到老子头上!”
秦无疾手指兀自抽动起来,遍布伤口的脸颊痉挛似的跳动着,方才诸般酷刑加身,未曾破他修为,唯独丁金鳌短短一句话,叫他痛得难以自持,他声音沙哑:“你如何躲过朝廷验尸?那绝命词,是谁题在墙上的……?”
狱丞反手抽了他一个嘴巴,啐上一口:“老子同你说得着么?你实在好奇,何不到阎王殿亲自问去!”
秦无疾盯着他,不再说话了,阴沉沉的烛火照不亮那墨珠似的双眼。丁金鳌心中畅快,放声笑着,余光却瞅见石墙上的人影愈来愈大。
人影幢幢,黑布似的包裹过来,将石墙上所有簌簌摇动的黑影吞没。
铁钳似的黑影高高举起。
丁狱丞心头沉沉一跳,来不及说话,但见那黑影呼啸而下,脑后便是一阵剧痛!
他伸手朝后摸了一把,摸了满手温暖赤红。丁金鳌耳中“嗡”地一声,眼神怔怔涣散,一头栽倒在地,赫然露出身后那做事粗手粗脚的狱卒。
狱卒双目赤红,呼哧呼哧喘着粗气,将带血的铁钳丢到黑暗中。他与秦无疾对视一眼,伸手解了秦无疾紧箍在刑架上的双手双足,伸手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,一模便是一手黏着皮肉的热血。
“将他绑了……”秦无疾暂且走不动路,叫他搀扶自己坐在凳子上,低低道,“待我出去……这狱丞之位……便是留给你的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