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头, 偏偏谁也说不上句不好来。
大齐以兵戈立国,以孝治天下,人家子孙祭拜父母无可厚非。
皇帝程审是打心眼里倾向议和的,正要想办法安抚关朔, 这等小要求自然会满足, 甚至等不及叫秦无疾入宫见个面,便说怜其纯孝,特允这命途多舛的公子哥在冠礼上祭拜亡父神主。
此举一箭双雕,一来安抚了关朔, 二来不声不响地、给自己在天下读书人中挣了个好名声。
自从秦甘棣去世, 朝廷科举不兴, 入京赶考的乡贡逐年递减, 新士寥落,实在不是个好兆头, 崔襄就任礼部尚书后情况稍有好转,起色却也不算大。
便是这时候, 皇帝才终于反省起国相爷旧案是否处置太过随意, 同时庆幸自己当初听从了崔襄的谏言, 保全他独子性命。
“当年秦甘棣狱中自缢, 绝命诗明明白白写在墙上,与社稷离心,他也没给过朕转圜的余地。”程审一生憾事不少,每每回忆便是神思摧伤,心痛不止,与卢贵妃双手交握,十指消瘦冰凉。
“天下人怪朕,朕却与谁去说,又该如何是好……”
“陛下为社稷殚精竭虑,已是做到最好。如今额外开恩叫秦家后人祭祀神主,不光那秦小将军沐浴圣恩,天下人也会感念陛下的仁心。”卢贵妃轻轻抚摸皇帝胸口,语气和缓至极,“……不想了,陛下,修养龙体为上。”
这种时候,谁也不会逆着皇帝的意思来。就算御史大夫康修言觉得此举不妥,奏弹也不会往上递,还叫子侄带了礼物,到大都督府赴宴。
不仅康家,崔卢王康四家不约而同备礼赴宴,为表重视,派来的都是嫡亲子弟。
王家派来的是王珓膝下长子王骐,如今三十出头,京中任卫尉寺寺丞,官居五品。
世家弟子当中,官阶能跟他相提并论的,不过康家的康瑜、卢家的卢飞旌两人,三人并称世家三杰,同样秀出班行,是同辈中的领袖人物,也是遭康珣记恨的“别家子弟”。
然而三杰相互之间关系并不算亲近,王骐与卢飞旌关系尚可,却素与康瑜有攀比之心,连带着对他的九堂弟康珣态度很不好,每每见了面,言语中常有奚落之意。
康珣素来躲着他走。
刚进都督府邸没多久,康珣持扇摇摇风,拽着康瑜小声诉苦:“大堂哥,我待着闷气!”
今日诸家子弟都在场,不光是赴宴,也要探听消息,康瑜无暇看顾他,将他打发走了,让康珣自己找个凉快地方歇着去,别惹麻烦。
康珣笑着给他礼了礼,带着贴身小仆匆匆往人群外钻。
谁知就是如此巧合,他前脚刚走,后脚王骐就过来了,前呼后拥带着一众仆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