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家航运发家，由商入仕，一家子富得流油，王骐同他爹一样顶着张富态的圆肚皮，抬着肉下巴，迈着四方步，身上很有些铜臭气，按康珣的话来说，此人就是癞哈蟆穿锦绣，又富又丑……实在不想见他，见了脏眼睛。

王骐见康瑜独自赴宴，扯扯嘴角，问道：“你家那废物老九呢？怎么不见人。这可是秦无疾的及冠宴，按你大伯的性子，就是绑也得把人绑来不是？”

康瑜语气并不热络：“家里的事，不必王寺丞操心。”

两人明显不怎么待见对方，却偏偏路走同道，要去拜见崔闲，一路话不投机半句多。

关朔是冠礼大宾，忙着筹备仪典，崔闲负责招待宾客。

崔闲与崔襄两兄弟辈分都大，王骐与崔闲差不出五六岁，却要叫他一声叔父，实在是有些难堪的，从来不大愿意跟他们崔家人来往。

碍于今天场面特殊，不能不费心思打交道，于是王骐见了人，一礼拜下，只叫他长史。

崔闲不占他的便宜，也以官职相称，瞧着竟比那崔襄崔礼部好相处多了。

王骐暗自猜测着崔家今天要来谁，就听见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，后脖子一紧。

“王家贤侄。”崔襄声音温文而雅，“几日不见又富态了。”

竟是崔襄这贼人亲自过来了！

王家由商入仕，不比其余三家世代清贵，肥头胖耳更显市侩，王骐对此极为介怀，经年累月惦记着轻身，却意志薄弱，屡次禁荤腥不成，叫他一句话戳中了痛楚，恨得牙根痒痒，在心里破口大骂，面上挤出笑容来：“家父托我过来见礼，他衙署公事繁忙，不像崔礼部，好得清闲，方才有空到处乱窜。”

“我四肢强健，确实不易多跑，倒叫王兵部看着眼酸。”崔襄笑道，“只是这回我记挂弟弟，不敢不亲自登门观礼，贤侄回去递句话，叫你父多担待。”

前些天王珓去相国府赴宴，路上把脚扭了方才不至。王兵部素来疏于行走，身上肥肉不少，这一扭伤得着实不轻，京人引以为趣事。

崔襄尤擅戳人痛处，几句话将王骐气跑了。

康瑜余光在崔闲崔襄两人之间看过一个来回，不愿意站在崔家这两兄弟之间，拜见过主家也匆匆离开。

崔闲幽幽看着崔襄，笑了笑：“好兄长，拖我下水做什么。”

崔襄回答：“你前些日子说要照顾好我，不该与我同气连枝么？”

说话这么恶心人，分明也是有备而来。

崔闲看他一眼，不说话了，自己忙自己的。

崔襄却不走，半晌后道：“不愧是关元成。及冠宴好大手笔。不光要立秦甘棣的牌位，还把河东郡公的神主从太庙里请过来了？”

当初大齐刚刚入主天下，要清算旧朝功过是非，北周弃如弊履的，偏要高高挂起，亡于北周的名臣皆得厚封，吕怀南便是其中一个，战乱平息后立了衣冠冢，甚至连神主都被纳入太祖太庙，安放在偏殿之中，享受皇家香火供奉。

“河东郡公”便是吕怀南在大齐的遗封。

“京人都在讨论，郡公离世年头早，如何能有这么小的一个徒弟，还是个绿眼睛，那个词叫什么来着……”崔襄观察着崔闲的表情。

“昧勒。”

崔闲岿然不动，温声道：“有机会，贤兄可以亲自去问问吕迟。”

“孩子脾气好，自会与你好好解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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吉时未到，康珣无事可做，拉着小厮四处找吕迟的身影。

他今日答应要来，没装病、没耍赖，七成因果便系在那碧眼小将军身上。

兴许京中公子哥就有这样的臭毛病，平日里遭身边人千依百顺，零星几件事做不成，心里便一直惦记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