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迟咕嘟咕嘟喝了一盏甘蔗酒,插话道:“是不咋地。我初见他,都叫人打成只破烂麻袋了。”
“慢慢喝。”秦无疾手掌在吕迟膝盖上按了按,“酒量不好,还学人家牛饮。”
“还挨打?”计淳猛地看向秦无疾,眼圈通红,嘴唇都哆嗦了,“还有人动手打你?”
“琐碎往事,早不记得了。”秦无疾抬头,又对计淳道,“镖局的名号是什么?”
“都给你写好了,在这里……”计淳从怀里掏出一张整洁的书信来,叠得工工整整,“南大营铁桶一般,我正愁如何与你联系,日日把信带在身上,没成想今天派上了用场。”
秦无疾又道谢,将信拆开当场读了,蘸着茶水一抹,又当场将信毁去。
计淳知晓他有过目不忘之能,并未阻拦,只感叹军中人行事之谨慎,不知他如何从那样一个娴雅君子,变成现在这副模样,想来又是满心痛楚。
“听说你要行冠礼,好事。”计淳眼圈又红了,“恩师泉下有知,必定为你欢喜。”
“都督答应我,会在北堂安置父亲的神主。”秦无疾问他,“师兄可愿来观礼?”
“大都督有心。只是我如今落魄至此,有何颜面祭拜恩师,不敢……不敢去见的。”计淳摇头,泪水含在眼眶中,潸然而落。
“我知你好好的,这就够了。”
“我懂你之前为何不接各府请帖。”计淳哽咽道,“你回京来便是众矢之的,不知被多少人盯着,从小就不愿接触政事,只愿研究学问,摸不清京中形势,自然不该轻举妄动。前些天愿赴我的约,已然是违例,我知道你的情意。我品阶这样低,再去你的冠礼,难免叫人看出些什么来……”
“还是在背后帮你,能做的事情才多。这也算是我报偿恩师提携之情。”计淳擦了眼泪,继续道,“刑部如今由卢家一手遮天,我在朝中人微言轻,查那赵押解的时候,险些惊动了人。四大家对清流恨之入骨,你的冠礼由都督来办,各家必定会派人过去,不定背后算计什么。”
“及冠了,就是大人了,面前风雨如晦,你万万小心。”
正说着话,茶舍进来一位清瘦高挑的妇人,抱着一只针线笸箩,看计淳哭得梨花带雨,愕然道:“我去买个针线,夫君如何委屈成这样?”
计家小崽儿从后院跑过来,扑进妇人怀里:“娘!”
茶舍主人也向那妇人弯腰:“东家回来了。”
计淳攥着袖子把眼泪抹了,鼻尖还红着,瓦声瓦气道:“夫人……你快看看这是谁……”
秦无疾站起身来,也把吕迟扯起来:“江嫂嫂。”
江翠岚怔怔看着他,怀中笸箩脱了手,咕咚一声砸在小崽子脑门上。矮墩墩的计善摸摸脑门,嗷地一声又哭了。
“闭嘴。”江翠岚命令。计善跟只小耗子似的,捂着脑袋,吭叽收了声。
“可是无疾么……你怎么长成这样了!”江翠岚快步走过来,来来回回打量他,又惊又喜,“黑了、壮了,好小子,好威武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