司功参军便不说话了。
秦无疾早上刚惩治了几个醉酒归营的将士,其中甚至有吕迟的爱将朱宣,酒醒了就去司法参军处报道,活活领了三十大板,消息已经在南大营传开了。
吕迟和秦无疾关系如何,整个河东有目共睹,他挑得个好时候,杀鸡儆猴了,把这事提上日程来,便是功过分明,一视同仁。
既然是这样的性情,治军要求再严格也无妨,手下人不论亲疏远近也能信服。
司功参军心道:想来秦无疾也是不容易,军功卓著,资历却不深,要服众便得多下苦功。
关朔与崔闲这次回京,不约而同对家里的事撒了手,将管事的重责压到少年人身上来,除了崔闲还偶尔拿个方向,关朔对庶务几乎不过问,未尝没有琢磨历练他的意思。
司功正暗自感慨,便听秦无疾继续说道:“若是京中有亲眷的,查过籍贯,可适当宽宥,出营另住五日,本月多支半月俸禄。”
“身上带伤要寻医问诊的,也给五日伤假,上告各营,拿了军中医官院的签押,也可多领一份药钱。”
司功参军一愣,没想到他心思如此细致。
司功从前一直在代州任职,鲜少有机会与秦无疾共事,如今方才信服,心道这少年将军为人处世踏实至极,既遵严法又通人情,难怪关朔与崔闲看重。
司功参军拱手俯身,甘心退让:“将军善政。卑职这就拟书章法,翌日上呈。”
此事落定,今日的公事便处理干净了。
司功参军对秦无疾颇有几分好感,看他鼻头有些发红,退下前还与他寒暄,语气很是和善:“河东与京师气候迥异,易受风寒,将军总揽政事辛苦,且要保重身子。”
纪天星心道,原来有些时候,资深的文官也不大聪明,至少眼神是不好使的,将军脸上那分明是伤,如何是受了风寒。
秦无疾没说什么,谢过他,坐在案前写了会儿字。
纪天星也察觉他今日坐立难安,以为他与吕迟又生了矛盾,心情不好,于是开口:“将军。公事已了,不如休息。”
秦无疾往日勤奋无人可及,纪天星平日规劝他,他从来是过耳不闻,今日终于听进去了,默默将笔搁下,半晌后匆匆站起身来,与纪天星吩咐:“我回去看看。”
纪天星当他看重自己的建议,欣然点头,目送他离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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毕竟昨夜好生“教训”了人,现在让秦无疾收心敛性,不去惦记吕迟,实在是强人所难。
方才处理公事,秦无疾半天看不进几行字,只得硬着头皮读,字里行间都是吕迟通红的、泫然欲泣的眼……
任性妄为的杀星何曾那样可怜过?
昨夜秦无疾也有三分醉,依稀记得自己下手着实不轻,吕迟被逼得受不得,竟还迷迷糊糊认了错。
几句讨饶的、哭骂的话,秦无疾怕不是要牢牢记上一辈子。
秦将军胸口酸痛,脚步愈发得快,忍不住想见他,半副人魂都飘走了,心里打定主意:纵是他余气未消,还要打架,自己必定不会还手,再挨几拳也好,随他高兴罢了。
谁知院舍空空,换好了两扇新门,屋里的人却不见了。
侍从难得见秦无疾心浮气躁,满屋乱转,无头苍蝇似的。
他觉得惊异,又觉得这俩人之间就是这样的,凑到一起要打架,打完架又要往一起凑:“将军。”
他小声叫住秦无疾:“方才单将军来过,将人叫走了,说到校场比射箭去。”
侍从眼睁睁看着秦将军脚步顿住,眼角眉梢都低落了,似乎没想到吕将军会出门去。
他轻声与侍从道了谢,而后脚跟一转,越过人,又匆匆地离开。
侍从扒