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珣一看就知道,他又在学那秦公子穿衣裳。
于是康珣心想,这屋里最想见秦无疾的人,还不一定是谁呢。
计淳家院子巴掌大,总共也就两进,主家说出去迎人,转眼就回来了。
康珣背着手,看他独自回来,一时犯傻,还想问:“不是去接秦无疾,他人呢?”结果话未问出口,往他身边一看,嘴边的字咕嘟咽了回去。
只见校书郎身边站着个风神俊朗的人物,肤深似麦色,块头更不小,比校书郎足足高出大半头,身穿玄色翻领袍,腕上系着皮护臂,镶玉片的革带勒着腰,挺拔之至,青松劲柏似的。
康珣方才还觉得校书郎挺有风姿,如今站在这人身边,便衬得惨不忍睹,活像棵晒过了头的豆芽菜。
校书郎本人也惊惶,跟在那人身边亦步亦趋,做梦似的。
秦无疾退了半步,看向他:“怎么有客人走在主人前面。师兄先行。”
计淳看他相貌与从前有翻天覆地的变化,正缓不过劲儿来,听他这么说心里更难过,心道他声音也变了,当初秦府出事的时候……他还是十五岁大的孩子,倒仓都还没倒完呢。
如今再听,已经彻底是大人的嗓子了。
计淳险些落下泪来,又摇头:“……折煞我也,不敢当一句师兄!”
“当得。”秦无疾抬头看向檐下,“只是没想到师兄竟与三殿下相熟。”
“当初国相……”计淳顿了顿,掩去不忍提及的话,“清流式微,我叫朝臣抓了错处,险些革了官职,若非三殿下帮忙,校书郎的位置兴许都保不住,我自知这事做得不够妥当,原以为你不会接帖,无疾……”
“我既来了便是无碍。”秦无疾淡笑,“师兄不必多想。”
“那就好、那就好。”计淳领他向前,“来……快进来!”
屋里的康珣已经看傻了眼。秦无疾站到面前来,这身量的压迫感更重,康珣仰着头,颇为焦躁地想,自己也要变成一棵豆芽菜了。
他半晌不会说话,直到秦无疾率先向他问好:“康公子。”
“秦公子。”康珣顿了顿,声音和眼神都放低了,“秦将军。”
之前上蹿下跳说对秦无疾好奇的是他,现在人站在面前,不敢吱声的也是他。
归根到底,还是得怪秦无疾变了太多。
早先跟程昳差不多白、差不多瘦的人,恨不得风一吹都打转转,这才过了几年啊,块头起来了,高高壮壮跟堵墙似的,形容举止沉稳得不像话,已经跟同辈的世家子弟有天壤之别。
康珣比他大好几岁,寒暄一句话的功夫,叫他衬得跟个未及冠的小孩儿似的,谁看了不受刺激!
……到底是谁没及冠呢!
席首,程昳定定看着秦无疾,直到与他对上视线。
“三殿下。”秦无疾与他行礼,腰弯得很深,足够恭敬,“经久未见。”
程昳笑起来:“皇兄说你变化很大,席珍说不信,我也不大信。”
“今日一见,方知皇兄所说半字不错。”程昳侧身让了让。
“秦将军,入席吧。”
自要开始喝酒吃饭,几杯酒水下肚,康珣便能缓过劲儿,话渐渐说得多起来。而秦无疾也比少年时给面子,身上那股世人皆浊我独清的讨厌劲儿,随时光的磋磨而荡然无存,待人接物很是妥帖。
康珣原本做了不大好的打算,以为要像从前一样,跟他话不投机半句多。程昳说得对,康珣此前与他并无甚交情,这几日吵着闹着要见他,不过是想在世家子弟里出个风头,挣个脸面。
谁知今日吃顿席,康珣与他聊得意外投缘。
这人真是可恨,现在不端着了,愿意顺着人说话了,没架子,又威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