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赶到院子里的时候,就看到吕迟在雪中站着,身后跟着个皱皱巴巴的朱宣,见秦无疾来了就像看见救星,一脸无助地瞅着人看。
唯一让人心里安定一些的,就是吕迟穿得还算厚实,里三层外三层,还带了貂皮兜帽,挺高挑的人,裹得像只圆团团的大毛球。
“叫你的人都滚蛋。”吕迟静静看着秦无疾。“闷死了。陪我出去走走。”
秦无疾微微皱着眉头,与吕迟对视良久后终于松了口。他肩膀微微塌下来,垂下眼睛,开口吩咐身边的士卒:“去找辆暖和的马车过来。”
140 晴山雪
◎我不是说了么。大不了一起死去。◎
谢元宝提前得了消息, 迷茫地将马匹套了缰从暖房中牵出来,在马场上等候着。
待他见到马车里钻出的人,语气着实有些为难:“郎将……这么冷的天……”
吕迟裹着厚厚的毛氅, 不叫别人帮忙, 自己从马车上爬下来, 抬眼看他, 语气挺轻松:“冷又怎得啦, 还能把人脑袋冻掉喽?”
谢元宝怔怔:“您这话说的……”
“有我看着。”秦无疾翻身下马, 左手带着一只古怪的两指手套,亲手接过谢元宝手中的马缰,“多谢。”
秦无疾又吩咐:“不必跟着。”
于是谢元宝等人都退开了,秦无疾允许他们进屋取暖, 他们也没动, 只是远远看着人。
秦无疾和吕迟并肩同行,牵着马走了一会儿,身边渐渐没人了。
大宛马跟他俩人不熟,眼前见不着谢元宝, 走得很不情愿, 过了好一会儿才温顺下来, 秦无疾看它不闹腾了, 才跟吕迟换了个位置,将缰绳交到他手中。
大宛马看着年纪不大, 还是只刚成年的小崽子,甚至没阉割过, 还在能认主的年纪。它此生并没经历过几个冬天, 对白雪仍有好奇, 微微低着头, 蹄声很轻快,在雪里嘎吱嘎吱地走着。
吕迟一路观察它,嘴角带着笑,看起来很满意。
两人一马的足迹在积雪中压出很远,又走过半盏茶的工夫,吕迟突然提起来:“说让你给它起个名字呢,可想好了?”
大宛马似乎知道他们要说的事与自己有关,耳朵动了动,走得愈发缓慢。
马匹肩高体长,肌肉隆起,马腿又细又直,铜骨铮铮,是很难得的纯血大宛马,毛色也挺稀罕,是匹黑马,但不纯黑,鬃发灰白,尾巴也灰白,背上盖着细碎的浅灰色斑纹,像匆匆赶路时来不及吹拂,脊背沾了层碎雪。
秦无疾手抚摸过大宛马背上灰白色的鬃毛。
“凛冬破晓,天地昏黑,不见日光,但见山间有初晴之雪。”秦无疾道,“便叫晴山雪吧。”
吕迟念叨好几遍,觉得好听:“还得是读书人,起得讲究,不像粗使牲口,真像是话本子里的神驹了。”
“我刚也起了俩名,说给你听听……”
吕迟轻轻乐了两声,呼出的热气很快蒸成了水珠子,黏在睫毛尖儿上,“一个叫长毛炭,一个叫滚地灰。”
秦无疾点点头:“叫滚地灰也好听。”
吕迟嗤笑,不爱理他这套:“你是睁眼说瞎话。”
“晴山雪。”吕迟摸着马脸上暖融融的短毛,重复叫了几声,“欸。晴、山、雪。”
马耳又动了动。
它瞧了吕迟一眼,之后仍慢吞吞地走着,看模样对新名字并没有什么意见,至少不讨厌。
吕迟很想上马,又使不上攀蹬的力气,于是卷起舌头吹了个哨子。
大宛马好久没听到这个调调的哨儿,站在原地愣了愣,黑溜溜的眼睛直直看着吕迟。
吕迟又吹了个哨儿,继续叫他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