秦无疾眼神追着他：“生气了？”

吕迟将雕了好几日的木头娃娃丢给他：“老子是杀人的武将，不是你养的木头娃娃。”

“……什么意思？”秦无疾没接，轻声问他，“你不耐烦了？不要我管？”

吕迟觉得不对，微微皱起眉头，抬头看他：“你最近怎么回事？”

秦无疾反问：“我怎么了？”

“你说你怎么了。话也不说几句……”吕迟歪头看他一会儿，吃了不读书的亏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。

眼前像是隔着雾，秦无疾躲在里头，不愿像从前那样靠吕迟那么近，可他又不许吕迟走远，又牢牢抓着他，不许他动弹。

……秦无疾是不是累过头了。

吕迟觉得烦躁，更觉得内疚和耻辱，他从没觉得受伤是一件这么让人生厌的事情，人的胳膊腿儿失去自由，就像戴了枷锁，能做的事当真太少了。

往这榻上一缩，被子一裹，人家随便就能糊弄你，把你当傻子哄，还能假装什么都没发生。

吕迟问不出来，只能按捺下脾性，按张医官的话说，就是“做只小乖狗儿”，吃饭喝药无不听话，自要入了夜，无论伤处多痛，他两眼一闭呼呼就是睡。

没有什么比尽快养好伤更重要。

得快点好起来，把该背的担子重新背到肩上……等他能回到战场上，好好分担压力，秦无疾没那么疲累，自然就该恢复“正常”了。

--

秋日已尽，凛冬至。

北风声势愈发浩大，狂风一发往往数日不停，吹在人身上好似刮骨钢刀。

呼啸而过的狂风没有吹灭两族之间的血海深仇，战火越吹越烈。这并不是针对吕迟一个人的仇恨，戎索人却将吕迟推到风口浪尖上，要求用他换一个偃旗息鼓。

北边人惯用这样的伎俩来干扰军心，用得次数多，是因为真的管用。

可惜如今应安、乃至于整个朔州，秦无疾都是算得上是掌权者。

朔州下起了今年第一场雪。

水结成冰，漫天细雪如同冷雾，那个曾经被誉为儒将的秦无疾，在冰冷的战火之中，渐渐传出一个“严酷”的名声来。

139 贪杀

◎他原本该是个淑人君子。◎

第一次抓到混进吕迟身边图谋不轨的人, 正巧赶上应安初雪。

新雪不像雪，落在地上留不住，更像落了一场冷雨, 人在外头站上一盏茶的工夫, 肩膀就要湿透了, 更何况跪在地上。

贼人被绞着胳膊押在雪水中, 跪了大半个时辰, 冻得狼狈发抖。

这是吕迟麾下的一名旅帅。

朔州归复前, 他曾在戎索人治下为奴，也参与过那场声势浩大的奴隶暴动，那夜他第一次举刀杀了人，而后渐渐萌生出建功立业的心。

他在秦无疾组建朔州军时应召入伍, 而后跟随吕迟戍守应安, 对抗北敌时得了军功，升到这个位置不过短短两个月。

朱宣认得他，甚至曾跟他一起喝过酒，朱宣依稀记得他是个笑起来挺爽朗的汉子, 只是现在爽朗不见了, 脸冻得煞白, 眉目间独独留下羞愤、胆怯和畏惧。

朱宣俯视他, 只觉得面目可憎。

那旅帅自知行至末路，嘴唇发抖, 挣扎着跪坐起来，直视秦无疾：“你不说我也知道……你瞒不过……应安本就是块脚垫子, 挡在州城面前送死的破烂玩意儿, 朔州根本不打算救, 我们扛不过这个冬天……”

“死在战场是死, 再被狗蛮子俘虏做奴隶更不如死！姓吕的杀了狗王爷家的小崽儿，断人家血脉，狗蛮子恨他，他一条命能换一城人活！”

“他本就重伤，救都难救，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