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我叫人煮了不苦的茶。”秦无疾突然侧了头,偷偷跟他说话,“要不要喝?”
吕迟叫他逗乐了:“这一院子的人都要把你看成筛子了,你还有功夫跟我说这个。”
“看就看。难道还水米不进了?”秦无疾朝他笑笑。
“安心。”秦无疾轻声道,“今日该紧张的绝不是我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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茶煮沸了,主人到了,宾客纷纷落座。
秦无疾从小不喜宴席,只爱安静读书,却不意味着不懂宴客规矩,但凡是想好好做,怎么也比边关武将们来得周到。
唯一不那么守规矩的,便是吕迟席次很是靠前,几乎跟秦无疾平起平坐……听说这俩人搬了新宅,还是要同住的。
不过这都是小事,谁爱跟谁住跟谁住。
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,没几个人是真正冲着给秦无疾温居而来的。
宾客各怀心思,秦无疾在漩涡中央安坐,却像个没事人似的,只是同人说话闲聊,一丁点暗示也不给。
那吕迟更别提了,往椅子上一靠,翘着二郎腿儿,握着只小匕首削肉片吃,谁能从他嘴里套出一个字来?
吕迟突然抬起头环顾四周,好多人都避开了眼神。他笑了笑,偷偷跟秦无疾说小话,声音拉得有点长:“看懂了。”
秦无疾问他:“真看懂了?”
“今天谁想得越多谁越害怕。”吕迟嘴角翘着,“而且我知道你要怎么办。”
“怎么办?”
“什么都不干。”吕迟往嘴里丢了颗山楂干,“你把粮都拿回来了,还怕那姓孙的干什么。今天谁来了,谁没来,为什么不敢来,今后该跟谁好叫他们自己琢磨去呗。”
“不得了。”秦无疾看看他,“怎么还真的懂了呀?”
“你再跟我这么说话试试。”吕迟声音从牙缝里出来,“抽你丫的。”
如此温暖的日头,如此周到的食礼,表面上是宾主尽欢,实际宴席散去之后,许多人都有了新想法。
有拿不定主意的,诸如娄齐,眼疾手快拉住了牧监:“郑大人赏个光,再跟我喝口茶去吧。”
牧监郑扈应下了,又想叫上丁蕴藉,谁知这司户参军脾气还是那么急,走得干脆利落。
两人只得离开,往娄齐住处去了。
“薄茶陋室,大人担待。”
“无妨。”
郑扈喝了口热茶,感慨道:“出类拔萃有时竟也是桩坏事……你看秦郎将,他日子也不好过。”
娄齐搓了搓手:“郑大人这是何意啊?”
郑扈似笑非笑:“娄监造是个聪明人,你若不是看懂了,何必请我过来再喝这口热茶。”
“秦郎将若真是找私交好的人聚一聚,何必连我们都一起带上。你我官阶不高,我跟他更是话都没说过几句,哪里来的私交。可他若是想请人请得周全,你看看今天来的少了的人都是谁,多有意思?”
“怕的就是这个。今日没来的,我虽不是全都知道,但有好几个跟洪校尉一样。”娄齐压低了声音,“都是跟府军走得近的。”
娄齐忐忑地问道:“看秦郎将的意思这不是私怨,那是在暗示什么?他们这是有二心了?朔州可是又要乱?”
“有二心也不稀奇。”郑扈说,“你难道不知道孙秉护是个什么人?他本事不见得有几分,可家世在这儿摆着,咱关军里脾气大的人物多的是,受他气的人更多,你看在秦无疾之前谁敢吱声?就算那姓孙的是个酒囊饭袋,动动手指能要你九族的命,换你你出头么?你的命不值钱,爹娘竟也不要了?”
“当然。”郑扈又说,“他一句话出口,也能叫你飞黄腾达……府军,京城,就这四个字,对在河东道吃尽了沙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