吕迟凑过去看了会儿蒸胶,捻了一小坨在手指之间,又抬头左右看看:“骨胶金贵,耐不得凉,风一吹就失了黏劲儿了。还是到个小屋子里去,将门窗关严实了再说。”
监造:“听着了?便按校尉说的来。”
匠人点头应下:“使得、使得……”
“只是还有个难处。”监造官瞧了吕迟一眼,又说,“桑木是能使,可上头传令说以苎麻制弦,我们真是……”
“那都是文官扯淡,不管他。”吕迟干脆道,“不知道从什么书上看来的,你只当他说梦话呢。还是用牛筋。”
“之前是骑兵一人发十条弦。”吕迟又将牛角锉子拿起来瞅了瞅,“现在勒紧裤腰带过日子,大不了少发几条。上了战场,也比麻丝弦管用处。”
监造自己是不敢做主的,就等吕迟这句话,有他撑腰方才定下心来:“校尉这么一说咱就有底了。”
“路我是领着你们淌过来了。”吕迟将锉刀丢下,“木头要晒干,胶要晾,便再给你半个月时间。半个月之后,怎么也给我弄一张囫囵个的角弓出来。”
“这是自然、这是自然!”
这桑木弓把折腾了几日,吕迟便在监造局里跟着匠人们熬了几个晚上,堂堂振威校尉,跟着手底下人吃这样的苦,不可谓不上心。
他不光上心,他眼睛也毒,心里的弦儿绷得紧,要求高到近乎苛刻,但也是真扛事。
只要是他能给解决的毛病,说干就干,撑死拖不过一个时辰;匠造中有任何细节跟文书对不上,能给的话他斩钉截铁地给,一个字都不带含糊的。
监造局协管军中勤务,手上的活儿繁琐,规矩也多,看惯了相互扯皮的官老爷,一道芝麻大小的工序卡上好几天动弹不得是常有的事儿。
吕迟跟他们一比……那都没得可比,没有比他再干脆的了,真是清爽利落,让人忙都忙得痛快。
监造官其实挺佩服他,朝他贴掌行礼,恭恭敬敬目送他离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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朱宣今日什么安排都没有,唯一要做一件事,就是跟在吕迟屁股后头到处跑。
朱宣不像纪天星那人是个管事儿狂,秦无疾给他的担子越重他越高兴,给他活儿越多他越快活,建功立业的渴望都明晃晃地摆在脸上。
朱宣没纪天星有魄力,没纪天星能吃苦,他自己也认,比起到外头独当一面去,他乐得暂时把脑子放空了,只给吕迟当一条小尾巴。
他喜欢跟着吕迟。
吕迟骗他吃雪他也是很乐意的。
“朱宣。”
“哎!”天亮了,朱宣也精神了,抬高声音应了一声,打马往他身边儿凑,“校尉你吩咐。”
“去把路申和石光叫上,一块儿去城北。”吕迟说。
“今天一大批桑木要进城,都过去盯几眼,亲眼见着木材入了库再回来……”吕迟提起自己不待见的人,冷冷抬了抬下巴,“省得姓孙的暗地里找不痛快。”
“好咧,这就去!”朱宣利索,掌中皮鞭打了个空响,双腿一夹马肚子,踏着满地雪屑跑远了。
跟朱宣相比,纪天星这几日格外繁忙。
他把秦无疾的铜牌揣在怀里,将他的嘱托看得很重,一刻都不曾懈怠,先不说身体上多么疲惫,打从心境上就着实不轻松。
直到一大批桑木砍伐完毕,装车跨过桑干河,一路向南抵达州城外,他紧绷的情绪才终于舒缓一些。
茅承望看重伐木造弓的工程,把事情交到韩郎将手里,韩郎将自然也看重。
按理说这样的小任务,派个旅帅随队也就足够了,可真到了路上,却是他手下一名叫做洪通的校尉作为主官,亲自带着兵马护送百姓。
听说洪通是主