普苏达见识不如秦无疾,更从未站在朝廷的立场审视西北局势,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,心头大撼,几乎讲不出话来。
他这些年潜伏朔州,身处险要,更视戎索为一生劲敌,从来把雁门关的艰难反抗视为理所应当,却不知关朔竟身负如此打压,一城得失,还有这么多水面之下的牵扯。
普苏达攥紧拳头,只觉得胸中一股凄凉气难以言说。
他们日日夜夜期盼的收复朔州……兴许在朝廷眼中,并没有他所想的那样急迫。
可那些流离在外屈辱为奴的中原人呢,他们又有多少人等得起这样的“制衡”?
“但现在不同。衣颉可汗的踪迹之于朝廷,就是最大的诱惑。朝廷再没有推脱的理由。”
秦无疾对他无心安慰,只是将这些天所思所想悉数道出。
“收复朔州,生擒可汗,越王拿着这八个字,便能以天子名号,从朝廷带来大量的支援粮草、兵马,兴许要超过这些年支援的总和。”
“若非如此,前些天我们根本没必要冒险入州府。”秦无疾看一眼吕迟。
“……在他们率大军往朔州来之前,我们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。”
“好校尉。”吕迟笑着揶揄他,“外头还有乐子可寻,与我直说便是了。”
秦无疾脸色凝重,眼神牢牢攥着他:“生死攸关不是玩笑。”
“生死攸关才要当个玩笑。”吕迟却不管他严肃神情,仍带着笑,还用膝盖顶顶他膝盖,“别皱你那两条眉毛了。”
“洒脱点儿!还有什么能叫我办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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奴刺部的军械库失窃了。
又是纵火转移视线,一夜之间,库中整整二十具皮甲、五十余把弯刀不翼而飞。
朔州州府西院,屋中烛火袅袅升烟,飘散着淡淡的香料芬芳。
奴刺首领与垓楚单膝跪倒在阿什昆毕察面前,皆是汗流浃背,不敢抬头直视可汗天颜。
“中原有句话叫事不过三。”衣颉可汗合上手中的兵书,“垓楚。”
垓楚连声叫可汗,壮硕的男人几乎是趴伏在地毯上,屈辱得满脸通红,汗珠从额角一路淌下,流入茂盛的胡须中去。
衣颉可汗站起身来,绕过桌案走到他面前,伸手拍拍他的肩膀。
袖中薄刃贴着可汗的手腕滑出,雪亮的冷光在垓楚耳边一闪而过。垓楚头皮霎时感到一股冷意,而后长辫落地,一阵灼烧的温热顺着耳后蜿蜒而下。
带着完整头皮的长辫坠落在地,染红了缠枝纹蔓卷的羊毡地毯。垓楚半边肩膀被鲜血浸透,他胸口剧烈起伏着,咬着腮帮,不敢发出半声哀嚎。
“以发代命,这算我饶了你第二次。”衣颉可汗垂眼,拾起长辫放在垓楚掌心,又拍拍他肩膀。“第三次,便是拿命来抵。”
垓楚牢牢攥着自己的长辫,拳头重重捶在胸口,目红如血:“遵命!可汗!”
等到衣颉可汗将目光转到奴刺首领身上时,首领已然吓得瘫坐在地上。
血腥气渐渐在屋里弥漫开,连烛火的香气都遮盖不住。
“找到那群人。”衣颉可汗深深望着他,“不要再让我失望。”
衣颉可汗归为一国之主,自然懂得恩威并施的道理,赐垓楚伤药,又将自己最得力的达干派遣给他。
垓楚这回是拼了命去查,眼见着有所进展,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,线索竟然指向了仆珀人的聚所。
有人亲眼看见受了伤的小贼往这边翻,甚至还指出墙脚下的血迹。
戎索与仆珀关系之密切,垓楚自然明白。
但早些时候,为了清查奸细,戎索士兵与仆珀商人已经有过一次冲突,不如破罐子破摔,有一次就不怕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