戎索人可没这么好的脾气,荧拙被迫跟他们东躲西藏到现在,若落进戎索人之手,怕是全尸都难留。
“无人搜捕至此,尚且安全,不必担忧。”秦无疾打断他,将手中的胡饼撕开,往他嘴边递过去。
荧拙拒绝进食,再问:“可伤是怎么来的?”
“撞门框。”秦无疾淡然回答。
荧拙的怀疑都要从眼眶里溢出来了。
秦无疾等了他一会儿,手臂往下垂了垂:“若不饿便算了。莫要耽误时候。昨日说记不起来的,今日再想想……等朔州云州都讲完,再同我讲讲袄教。”
饥肠辘辘的荧拙这才不再拖延,赶紧伸长了脖子,一口将胡饼咬走了,一边嚼着食物,一边绞尽脑汁去回答秦无疾的问题。
这个中原校尉着实古怪,他自己出不得门,便来折腾荧拙,威胁荧拙千方百计展示自己的“用处”。
有关戎索、娑纥甚至仆珀的一切,只要是雁门关之外的,他桩桩件件都想听,听了还又一箩筐问题等着追问,太细太琐碎,有些细枝末节荧拙这辈子没琢磨过,巧舌如簧的一个人,屡屡叫他问得招架不住。
荧拙深觉自己这俘虏当的还不如奴隶,人生短短数十年的记忆,恨不得榨成汁儿递到他面前,当真是苦不堪言。
荧拙大口嚼着胡饼。
动脑子也费力气,饿得太快了……一顿不吃真顶不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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耶提目再也没有到访藏身之处,只是吕迟偷偷出去同他见面,配合他同中原奴隶联系。
几日后的清晨,晨起洒扫庭除的奴隶惊愕发现,有人生生淹死在了水缸中。
水缸不过半人大小,那人的身体折成两半在里头塞着,额头顶着脚踝,如同一截被拦腰撅折的木头,唯独脚尖在缸外露着……
奴隶登时吓得魂不附体,手脚并用去找人来帮忙。
奴隶主快步赶来,带着一干奴隶上前,又不许他们弄破自己的水缸。奴隶们没办法,只得三五个人一齐搭手,将尸体硬生生从缸里拔了出来。
湿漉漉的尸体在沙土上摊开,众人低头一看,不由面面相觑。他们不约而同想着,就算是谁死,也不该是仗势欺人、正受宠信的亥咄就这么委委屈屈地死在这里。
到底是自己栽进去的,还是叫人硬塞进去的……?
亥咄也瘦,但筋骨坚强,比常人高大,再看看这群衣衫褴褛饭都吃不饱的奴隶,若真有人要杀他,又有谁能有这力气?
奴隶主大怒,挥起鞭子斥责良久,却查不出个所以然来。
死个奴隶终究不算大事,还不如丢了牛羊来得急迫,奴隶主也出身贺鲁部,并非贵族,不想招惹州府中的蓝贵胄,只得认栽,叫人将尸体烧干净了事。
中原奴隶挨了打,将沉重的尸体搬去空地。
耶提目无声上来帮忙。
中原奴隶看他几眼,疲倦的眼中透出极亮的热忱,他语气很急迫,抓住他手臂:“这就是……这就是……”
另外几个人也抬起头来,衣衫褴褛的他们无声无息地靠近耶提目,蹲在他周围,目光牢牢抓着他,就像抓着生的希望。
耶提目沉默良久,隐约觉得有山一样沉重的东西压迫着他,促使他缓慢地点了点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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朔州四时有序,前些日子还是酷暑,等到西风一起,几日的功夫便开始转凉。
就在吕迟溺死亥咄的那天夜里,普苏达对他道了一声谢,便莫名其妙发起高烧来。秦无疾掀开他伤处的敷料,脸色凝重:“前些日子太热,伤口长得不好。”
“忍着些。”秦无疾语毕,取出匕首,当即给他清了脓液,将生长不好的腐肉悉数割掉。
麻沸散早早就用光了